他的國民居然在新大陸賣糧食,整個歐洲最富有的國家,西班牙人居然在新大陸賣糧食,而且還是由實權公爵阿爾瓦領銜。
這實在太讓人難爲情了。
但這确實,能爲他們帶來利益。
最先上杆子賣糧食的不是阿爾瓦,而是消息一經傳出便聞風而動的邊境西國種植園主。
新大陸這片土地時時刻刻因政策而産生日新月異的變化。
在邊境的西面,随東洋軍府的命令下達,各個村莊收攏當地散居的土民,并形成一套以村尉爲中心的自治制度,作爲明朝本土制度的延續。
除了邊境上二百四十個村莊的村尉爲小旗官兼任外,内陸村莊的村尉皆爲一名旗軍兼任,每個村落執行來自軍府的命令,相對本土村落他們的自治權更低,但同樣擁有以宗族形式約定成俗的習慣來作爲最基層的單位。
由于每個村莊的自然資源、人口資源皆不相同,這便要求北洋軍官在治下轄區進行資源調配,原住民百姓較多的村莊要向缺少本土部落的村莊傾斜人力資源,同樣調配統籌的還有礦産資源與糧食資源。
伴着快馬在官道上奔走,依照東洋軍府的命令,一個個村莊先後設立名爲四裏道的驿站,使用人力在村莊邊緣修出長達四裏的土路,并在每個村莊設立能力高低不同的漢文學堂、醫館,并制定出移民所需肩負的義務。
賦稅與徭役。
比方說趕驢車與推貨車,每個村落趕車四裏,交接到下個村落,這個徭役最開始隻在官道兩旁的兩個村子施行,後來在各地道路初成後,所有村子都要施行這一徭役,指派二十人來承擔這一使命,作爲回報,在他們執行徭役工作時村莊的其他人要爲他們耕地。
有些村莊最先使用雇傭徭役的制度,用定量的傭金或糧食來雇傭不會種地的移民或流浪的原住民做這件事,傭金或糧食由整個村落平攤。
還有些村莊因爲地處高坡不易行走,便向軍府請示改道,一個或多個村莊向能爲他們運輸的一個或多個村莊提供傭金。
好走的道路就這樣被自然篩選出來,最後成爲四條由墨西哥西海岸向東部邊境輸送的四條主要道路。
這能減輕軍府向邊境輸送貨物的壓力,當然也并非所有貨物都需要力役輸送,一些靠近縣治的商賈會選擇在縣治雇傭力夫購置驢車自行輸送。
在陳沐的授意下,東洋軍府在常勝縣開設了第一家縫紉廠,雇傭六十餘名女工,從事織布工作,主要是将随船運來的棉布織造一定規格的棉布袋,做工精緻的棉布口袋上有一根棉繩能用來紮緊,做好的布袋上用墨印上‘糧袋半石’的字樣。
這些土民女工都有過去爲西班牙人縫制棉甲的經驗,如今用棉布縫制棉袋易如反掌。
白色棉布是國内現成做好的,需要的隻是切割與縫紉而已,一天能産出二三百個袋子,最熟練的女工甚至一天能做七個,又快又好。
然後成捆的白色棉布袋由東洋軍府商務局的吏員運到邊境線上——賣給西班牙人。
這很有趣,整個新大陸再沒有人像邊境線東邊的種植園主們那樣内心蒙受巨大壓力了,他們可不認爲對面那些百姓模樣的明朝人是百姓。
他們捕獵的箭甚至時不時會飛到他們的種植園裏,一個人大刺刺端着弓便跑進種植園,帶着無所畏懼的友好笑容尋覓他們的羽箭。
在奴隸面前作威作福的種植園主隻能發動奴工大肆搜尋,再将羽箭拱手奉還……并不是每個西班牙人都這麽好說話,但邊境真的不安全。
每個種植園主都能發誓他們不是怕了那些立在山頭或是平地上的明朝移民望樓,更不是怕了望樓上扛着火槍或動不動就搬動那種能抛射上百顆飛石打進他種植園裏虎蹲炮包着頭巾的移民。
他們怕的遠比這恐怖的多。
在屬于新西班牙邊境的都市傳說中,最引人注目的無過于一名不可一世的男爵頭天揮舞着鞭子吓退到他的種植園裏尋找跑丢了火雞的明朝移民,後來還在宴會上得意洋洋地宣講他這份偉大功業。
如果不是參加宴會的貴族們發現他的種植園多了十幾名裝備精良的雇傭軍,人們真的會以爲他不害怕。
一禮拜就平靜地過去,就在邊境線上剛剛傳開這件事,讓所有人都以爲明朝人也不都像陳沐那麽可怕時,一個夜裏有人潛入戒備森嚴的村莊。
那個夜晚男爵和他的家人以及重金雇來的雇傭軍不知爲何睡得比往常都要沉,睡醒時所有人頭疼欲裂沒聽見任何動靜。
潛入者沒有殺死任何人,但他的種植園裏七百二十名奴工全部消失了,一同消失的還有十四名雇傭軍的武器盔甲、倉庫的糧食、種植園裏的所有牲畜包括六十多隻火雞、九匹馬、十二頭驢子,男爵與男爵夫人價值兩千七百枚銀币的财産首飾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
本該睡在床上的男爵夫人在空蕩蕩的馬廄中醒來,男爵本人倒是還睡在床上,可他的枕邊多了一隻被剁掉腦袋的火雞,還有牆壁上挂着在三百年前戰争中取得爵位的祖先畫像被人塗滿雞屎。
據說醒來時本就有很多下半身疾病的男爵被吓得尿了一床,而他旁邊的種植園主則在同一個早上發現自己的種植園中多了二十七名患有西班牙病無所事事的女奴工。
據說潛入莊園的人是一些披着綠色鬥篷的人,他們呼嘯而來呼嘯而走,帶走一切,在遠離莊園的地方詢問誰與種植園主有染,然後将她們送到離另一個種植園不遠的地方留下食物,其他人便不知所蹤。
再沒有人比邊境線上的種植園主還感到恐懼了,這種恐懼令他們人人自危,幾乎所有種植園主都聽說他們附近的密林裏有過那些綠鬥篷的活動蹤迹。
這個時候他們聽說,明西邊境開放糧食與綢緞瓷器買賣,還賣白布袋?
他們隻有一個回答。
糧食?賣!白布袋?買!
買了用不着怎麽辦?放着。
挂種植園門口辟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