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曼薩總督收到明軍要撤退的消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撤退途中,一直打馬在邵廷達周圍喋喋不休:“隻要現在進軍擊潰他們,我們就能進入墨西哥城。”
“拿下對墨西哥城的控制權,隻要三天,三天時間我就能讓西印度委員會與教會審判貝爾納爾。”
“隻要我還是新西班牙總督,新西班牙對秘魯總督區有節制權力,我能命令他們三個軍團退回去,不需要死人就能結束這些紛争。”
見邵廷達不爲所動,阿爾曼薩急了起來,道:“赫蘇斯軍團的戰力很強,一直在西印度群島與海盜交戰,隻要能像擊潰埃雷拉軍團那樣擊潰他們,貝爾納爾就不會再有反抗的意志。”
邵廷達頂着兩個黑圓圈偏頭看了阿爾曼薩一眼,繼續前行,道:“老阿,昨天夜裏祭拜陣亡旗軍到後半夜才睡,今天又起個大早趕路,你讓我耳邊清靜點吧。”
“阿卡普爾科是重要港口,我們的援軍、貝爾納爾的援軍都要在那登陸,我不能讓那座港口的炮台對着我哥的艦隊——讓我歇會,歇一會。”
“你騎馬呢!不能睡!”
阿爾曼薩氣呼呼地空揮馬鞭,急道:“你們的陳司令過來,明軍會投入接近一萬名士兵,秘魯也會投入九千名士兵,雙方勢均力敵,那将會是一場大戰,上萬人都會死在這!”
“如果在他們來之前結束戰争,誰都不用死,你明白麽?”
邵廷達當然明白了。
可明白是一回事,想不想是另一回事啊!
亞洲怎樣才能成爲大明的亞洲呢?把西班牙人擠兌走是第一步,常規手段連莽蟲都能想清楚:亞洲經略府給予支持,召集商賈進行貿易競争,讓西班牙人在這裏無利可圖,然後再通過兩國官府達成合約,西班牙人退出亞洲。
但這畢竟太慢,可能是十年二十年才能做到的事,消除西班牙人在這的影響可能需要三代人,何況官府做事,即使是把居庸關貼臉上的陳沐,也得講究師出有名。
沒名他還得編個名。
戰争多快呀!
六個常備軍團借此機會能殲滅幾個就殲滅幾個。
在邵廷達眼中,這場戰争的對手是西班牙,但卻是打給原住民看的,通過戰争讓他們知道誰更強,戰争之後通過待遇讓他們知道誰更好。
亞洲就會變成大明的亞州。
像杭州、泉州、新明州一樣,亞州。
莽蟲通常不會去考慮這些問題,但他足夠了解陳沐,他知道陳沐一定會這樣思考問題。
那個表哥呀,出門沒撿錢就當賠了。
兩相比較,隻能委屈阿爾曼薩了——他以爲他的利益與大明的利益捆綁在一起,其實并沒有。
“我知道,但我總不能明知道阿卡普爾科是兩軍必争之地不去管它吧?”
邵廷達在言語上後退一步,道:“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最後一支軍團在貝爾納爾手上依然還是威脅,得想個辦法。”
想個辦法堵住你的嘴。
“那個軍團長叫什麽來着?”
阿爾曼薩看邵廷達這搪塞的模樣,心裏既生氣又不能不回答,道:“赫蘇斯,赫蘇斯軍團。”
“好,好名字。”
邵廷達原本想好的話被這個名字噎在喉嚨,問道:“你們很喜歡給人起名字用神的?我要是叫玉皇大帝,沐哥得罵我傻逼。”
赫蘇斯,就是耶稣,不過因爲歐洲各省,不,歐洲各國方言語調不一緻,所以用西班牙語讀出來就是赫蘇斯。
這一刻阿爾曼薩很像個神棍,滿面虔誠道:“能用神的名字命名,是神對人的恩賜,因爲神愛世人。”
邵廷達癟着臉,身子随駿馬緩緩颠簸,擡手止住神棍道:“赫蘇斯,你給他寫封信吧,就說,聞君傳書,餘甚是欣喜……”
!
阿爾曼薩微張着嘴看向邵廷達像看一個怪物,他才剛勉強能聽幾句簡單的漢話,這個明朝将軍居然又說出另一套明顯不同的語言!
“忘了你聽不懂,我們寫字和說話是兩種方式。”邵廷達笑笑,揚着馬鞭在身前比劃着用西語說道:“看了你給我寫的信,我可高興了。”
“但這樣太冒險,刺殺貝爾納爾的時機還沒有到,萬一失手你也會因此獲罪……别打岔聽我說完。”
“現在我已攻占塔斯科,但兵力不多,無力向墨西哥進攻,希望你能勸說貝爾納爾率軍離開墨西哥向我發起進攻,我會在此布下伏擊,在戰鬥中率你部軍團聽我号令倒戈,一舉擊敗貝爾納爾。”
“你部下李狗蛋、王二栓等等,就是你知道他部下連隊長的名字都寫上,他們是可以信任的……這個神,他對仕途上有什麽期望你知不知道?”
阿爾曼薩更習慣于貴族與貴族之間、宮廷之間的勾心鬥角,但從沒想過這種東西也能運用在戰鬥當中,邵廷達一開口他就知道是什麽意思,此時接話道:“他一直想有一天能在西印度群島有一塊冊封地。”
“爲了讓這封信更像真的,我可以在信的最後保證在貝爾納爾死後向國王舉薦他擔任古巴都督。”
阿爾曼薩說罷,躊躇道:“這信很好,但還有兩個問題。”
邵廷達眨眨眼,他沒想到這老頭兒這麽上道,居然能聽懂是什麽意思,莫非……莫非他也看過三國演義?
“什麽問題?”
“這個信,怎麽送到貝爾納爾手裏,我可不希望送信的衛兵被抓住燒死,需要可靠的人和可靠的方式。”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在墨西哥城邵某可沒熟人。”莽将軍無所謂地打了個哈欠,道:“另一個問題是什麽?”
另一個問題?
老頭兒扭捏起來讓人難受:“将軍,這不榮譽。”
“榮譽?”
邵廷達忍了一早上的無名火終于發了出了,罵道:“婆婆媽媽唧唧歪歪,我就問你信你寫不寫,送不送?”
“肯定寫。”
得了!
不過邵廷達才剛吼出這麽一句,就聽後頭遠遠地有騎兵從兵陣邊的窄道疾馳而來,不斷呼喚:“将軍,将軍!”
黑雲龍的家丁這條路兩個晝夜往返跑了三趟,見着他邵廷達眼都直了……這個人不累麽?
就是換馬,馬背上颠幾百裏地啥感覺?
精神頭還特足,抱拳嚴肅裏透着興奮,道:“駐守塔斯科的敵軍望風而逃,黑将軍已駐防塔斯科!”
邵廷達的手不自覺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乖乖,以後俺怕是不能再亂說話了,這嘴……開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