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沐驚了,道:“那蔔加勞炮廠是怎麽回事?”
“銅炮、佛朗機、還有雇的中國匠人。”
付元理所當然,對陳沐道:“卑職以爲,二爺該信這個西夷的,要是葡夷會,西王還用年年向别人買?而且他們的事很奇怪,國王也夠摳門的,找人家買個炮還商量。”
“嗨,這個都一樣,咱皇帝想要個珠子不也得抽内庫的銀錢去民間購置?”
陳沐擺手道:“你這麽一說,這倒真是個大事,老關把蔔加勞炮廠擠挎還是做了天大的功勳,這可了不得,此時必須促成!你口中那個光明,他知道西班牙每年向尼德蘭購入多少火炮、多少火藥麽?”
付元臉上浮現沮喪,拍手道:“不知道啊,卑職想過,咱知道他一年購入多少炮,就能大緻知道他有多少條船,多少火力,但光明隻是個小船長,也就知道些國内傳開的事。”
“購入多少火炮,他就知道他那個連隊一門都沒有,船上有十二門拼接佛朗機,打仗的時候拔下來就能當陸炮使。”
陳沐沒說話,擡手磨砂在船上倆月不經修建的短須,眨眨眼看着付元。
火炮、火藥購入量估算戰船數量?付元有長進啊!
他剛才可沒想這個,他就是單純想知道這是一筆涉及多大款項的買賣。
陳沐壓根沒想知道西班牙有多少條船,畢竟一時半會他就沒想和西班牙打全面戰争,隻要能做成這件事就不需要打仗了。
塞維利亞的海關、再加上現在這有可能的鑄币權、供給一個國家的火炮出口,這還需要打仗?
當個大好人就能得到自己想得到了一切了。
陳沐隻知道一件事,如此一來,除了捕魚這個借口之外,他又有了一個索要秘魯、智利的借口。
他想要的,就是墨西哥以北的全部海岸線向内陸延伸一千裏,當然麻家港已有的土地他絕對不會吐出去,向内延伸一千裏隻是個底線。
除了北方,還有亞洲南部的海岸線,一直延伸到後來玻利維亞的波托西銀礦——那是西班牙的命脈,不依靠戰争是絕對不可能索取。
甚至相較而言,如果能得到波托西銀礦以西全部海岸線,讓陳沐放棄北方海岸線的一部分都沒關系。
北方海岸線所擁有的,在陳沐的印象中重要的是金子和杉木,其他的都不重要,南方就重要多的,那片土地埋藏着全世界唯一的硝石礦。
硝石礦,比真金白銀對大明重要。
“你别在麻家港呆着了,那麽多人都沒屋子睡覺呢,出去幹活,帶上你的船隊,我再給你撥戰艦五條,把這個光明和他的兵都送回去。”
“不能送呀,大帥,麻帥是要用他們把狀元橋的鄭屠部下換回來的。”
“鄭屠?”
陳沐有一種身在小說中的感覺。
“亞念人被他起名叫牛魔王、紅孩兒、巨靈,沒準還有哪吒李靖,東邊怎麽着,又玩起水浒了?”
“俘虜不用換,直接要就行了,跟他們說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那支西班牙軍隊擅自進攻我大明子民,還奪走皇明旗,擅開邊釁撕毀盟約,難道想要開戰麽?”
陳沐擺手道:“讓石匠給你做塊界碑,他們說不想,你就把那塊地給我收回來,過了狀元橋把人再往南攆兩千裏,把界碑紮到那去,讓光明直接去墨西哥城,把我的信給他們的總督送去。”
坐在壁爐邊烤火的付元手頓在當空,轉過頭眼睛一眨一眨,怔怔地看着陳沐低頭開始寫信,過了半晌才說道:“不是,二爺我就三條五百料戰船,你就是再給我撥艦五條,攏共才八九百兵,這就讓我宣戰去了?”
“萬一他們不服軟,卑職可就掉火坑裏啦!”
付元起身道:“咱不是怕打仗,你給說書的一塊下令,卑職給你一路打到墨西哥去,這也沒個策應,這這,這不行呀!”
“誰讓你宣戰去了?”
陳沐筆擱一邊,看着付元笑着歎了口氣,道:“你想想,狀元橋說是咱的土地、鄭屠說的是咱的人,但人家是麽?當然不是。”
“話說起來,道理上是不是站不住腳?但好在那也不是西班牙的,那是人家鄭屠的,他們也沒理,反正都沒理,咱的嗓門大一點,又有什麽不行呢?”
“首先他們不敢宣戰,咱在麻家港有七千軍隊,後勤辎重一應俱全;他們呢?從墨西哥向南,每年都有台風,他們在這邊的艦隊不多,駐軍也不多,本身還對咱有忌憚之心。”
“你想想他們誰想打仗?是國王想、貴族想、總督想、商賈想、軍團長想還是士兵想?士兵是肯定不想的,他們害怕咱,打起來死的是他們,而且他們想不想也都不重要。”
“商賈不會想,大明的商船能給他們足夠利益;貴族有些想有些不想,在西班牙本土和這事沒關系;總督可能又想又不想,至于國王菲利普,他們和尼德蘭還在打仗,那比這更重要。”
“軍團長們是肯定想,将帥要立不世功勳,自林來一戰,擊敗大明艦隊對他們的個人威望無疑是重要的,但光他們想也沒用。”
“哪怕這會兒受了氣,真想打也會拖到明年甚至後年,但隻要咱們能爲菲利普提供火炮,支撐他們和尼德蘭的戰争,首先總督就不想打了,這是多大的功勞?菲利普一時半會也不會想和我們宣戰。”
“所以我的分析,你這次去是可以虛張聲勢的,不會開戰。”
陳沐說着攤開兩手在桌面上,補充道:“當然,最重要的是,我們有開戰的底氣。”
“五支艦隊足夠在明年六月之前把西班牙在亞洲西海岸所有商船戰船擊沉、所有據點用炮彈犁一遍,等到明年六月,又會有五支艦隊運送北洋二期一衛兵力抵達麻家港。”
“東洋軍府可以整整兩年什麽事都不幹,西海岸一絲一毫不做經營,隻爲毀掉他們的經營,連墨西哥城都給他拆了。”
“我們的辎重撐得住,一萬軍隊丢在這兩年不幹正事,往多了算即使戰船火炮全沉了,明年造新的不過二百萬兩而已,陳某人撐得住、大明的物資也撐得住,西人那财政像金銀漏子一樣,他們行麽?”
“那麽大的國家,咬咬牙行是肯定行,這筆賬我會算,他們也會算,算完了未必願意付出這樣的代價,打一場對他們沒意義的戰争。”
陳沐說罷低頭将書信寫完,擡手一舉遞給付元,道:“所以付遊擊,帶着你的艦隊去耍威風吧,把界碑給我紮到狀元橋以南兩千裏去。”
陳沐一番分析,讓付元在心裏也算了筆賬,好像确實爲了一點土地跟陳沐打一仗沒什麽意義,富有确實可以爲所欲爲。
“等等!”
付元正待離去,剛轉過身就又被陳沐叫住,連忙又轉回來,就聽陳沐道:“在岸邊見着我弟,記得把他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