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中沒有這條安全線,你們要牢記行軍步數,在結陣作戰中,步數最爲重要,這些距離有多遠你等要牢記于心,這關系到作戰中能否活下來。”
“将軍要我用三個月将你們操練爲優秀的鳥铳陣射手,現今時代,鳥铳手已是軍隊中流砥柱,在宣府講武堂萬曆二年步兵操典中,關于步兵六成篇幅都用于鳥铳手,你們要像傀儡般爲旗官所用。”
“不要輕視任何一個戰術動作,每個動作都是由講武堂那些戎馬半生的緻仕老将軍總結決定,每個死闆的動作都能在戰場上救下你等性命。”
“我知道你們許多人投軍是爲了那份五年的銀饷,但這三月之中有六次考核一次總核,這将決定你們能否留在軍中,也決定三月操練結束後你們能否提高自己的月饷。”
步兵校場上的旗官各自以不同的方式向新募旗軍訓話,并着手操練,當中有些是陳沐麾下表現優異屢立戰功的家丁,如今在軍中充任小旗、總旗,擔任約束新兵的使命。
這些底層軍官也有些由講武堂以乙等成績畢業的學員充任,一方面約束新兵,另一方面也繼續向甲等學員學習。
百戶則統一由南北講武堂甲等畢業學員擔任,短時間裏,他們将作爲北洋軍府衛教官,全面教授麾下新兵,待三月新兵操練結束,他們會依照自己的主修兵科重新編制率領旗軍,在這個過程中不但要操練新兵,也要将乙等同年培養爲新的教官。
“終于……規範化了。”
陳沐立在軍府衙門二樓,看着校場上一陣陣新募旗軍在百戶教官的帶領下投入作戰訓練,心中湧起濃重的欣慰與驕傲,就聽旁邊杜松感慨道:“帥爺你這也太快了,頭一天就直接給新兵摸铳,以前練兵可沒這樣的。”
在軍府制定的教官手冊裏,将練兵科目的大緻流程都規定下來,并經過諸多教官在新兵到來前共同商議最終決定,其中留給教官自行發揮操練的空餘時間不足四成。
新兵由各隊百戶列隊引着先去軍服庫領了新兵服,這是幾個月前陳沐授意前來報恩的楊帆在天津辦的被服廠,他還在附近辦了一處織布廠,不過暫時布料還是由漕運上購置來的,他們僅僅加工而已。
兵服不是新式軍服,隻是一套以便于行動摸爬滾打而制的上下外穿單衣,皆爲耐髒的深藍色。
至于新兵的被褥則在他們還未被招募來時就已經放在營房裏。
換上兵服,緊跟着還在百戶的訓話中,倉庫那邊便駕着馬車給各部發铳,長條木箱中裝着嶄新燧發鳥铳,每個小旗領一杆,在練習射擊時使用,旗軍則每人領一杆與鳥铳相同外形、重量的訓練用木杆。
訓練木铳做工精緻,铳口同樣挖空、帶木質藥鍋、扣動扳機還會讓木質龍頭杆輕輕敲下,與真铳的差别隻在于沒有燧石、木铳膛受不了火藥燃爆壓力而已。
“爲什麽要浪費時間,他們是沖銀子來投軍,可以現在轉頭就走,把人勾成旗軍不容易,這個年月給出比京軍還高的軍饷,北洋可不缺人。”
陳沐搖搖頭,當一切規範化,意味着現階段認知中能夠省略的步驟都被省略,更多時間留給更加精煉的必要步驟,練兵不再玄乎其玄,成爲接近公式的共識。
“那大帥這是要讓他們全部做陸軍?都訓練鳥铳去了,總不能誰鳥铳打得好誰當騎兵吧?”
杜松是練過騎兵的,又受限家兵隊長的身份,不能參加教官軍議,就連所知的細枝末節都是從他做教官的兄長那打聽到的,看着諸多百戶教官這樣練兵,心裏疑惑極了。
“陸軍?他們要經過基本訓練,現在的操典上好像是九大項,能聽懂命令、能大緻随隊行軍、并粗略認識火炮、火箭、地雷等各式兵器,關鍵還是讓其養成服從命令的習慣,新兵訓練的目的非常草率——就是結束訓練後發下鳥铳直接編隊派上戰場,也能用。”
“但這還不是陸軍,基礎訓練結束後,他們重新編制兵科,再經過三月針對訓練,才真正算北洋陸軍——現在還是在實驗,就像講武堂一期比一期強一樣,第一批軍府衛旗軍是找經驗的過程,後面的旗軍就更正規。”
“時代變了,一個騎兵、步兵、炮兵、工兵、辎兵,首先都要是合格的鳥铳手,哪怕編制後他們可能會一直用長矛作戰,也必須清楚鳥铳怎麽使用。”
陳沐說着笑了起來,道:“我還沒試過一支步兵僅有铳手炮手,這種大膽的改變要在大東洋實戰中确定方向,在此之前練兵都是爲了這個目的。”
杜松皺起眉頭,問道:“什麽目的?”
“即使全軍僅有鳥铳步兵、炮兵、騎兵,他們取勝也不是因爲全軍鳥铳,而是因爲高昂的士氣、嚴格的紀律和良好的訓練,戰法受限将帥才學,兵器受限後勤補給,隻有約束士卒本身的規制能決定戰争的勝敗。”
遠處校場升起一片片硝煙,各百戶教官已帶着新兵展開射擊訓練,在北洋練兵操典中規定了這三個月中每天都要用真铳完成裝藥、裝彈、射擊、清理等步驟三次,正常訓練則用細土鉛子代替火藥。
隻是新兵用的鉛子融成時未加起密閉作用的碎步——真堵裏面取不出來。
“對了,山東都司的魏指揮是什麽意思,請假來北洋看新兵訓練?”陳沐轉過頭目光掃到桌案的書信,對杜松問道:“他怎麽找到你送信的?”
杜松點頭道:“魏指揮名魏如樞,其父曾協防萬全,此次于北直募兵,曾在他處借宿,聽說陳帥募兵操練,想要過來拜師。”杜松恭敬拱手回道:“山東也有意效法大帥,自各衛抽調精悍軍漢立組新軍,故托屬下送信。”
“回信吧,要來,就快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