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莽應龍,在這個故事中要比他的妻舅莽瑞體可怕的多,睿智、狠辣、果斷,受環境所限,沒有經曆過優秀的戰争教育,因此總打敗仗,但愈挫愈勇、越敗越兇。
跟随其妻舅莽瑞體長達二十餘年的征戰中戰場野生教育令其擁有充足的争霸資本。
莽瑞體橫掃緬甸後沉迷紅酒西餐疏遠佛教,最終被殺害,緬甸各部也分崩離析。在其死後,莽應龍再度攻伐各地,重新統一緬甸。
那是個天生的王者。
正因如此,與播州差不多大小的緬甸宣慰司,成爲如今西抵阿拉幹、東達暹羅國,一統上緬甸與下緬甸的西南之主,并躍躍欲試與其宗主國明朝叫闆。
經過這份來自葡萄牙的情報,陳沐心中對莽應龍的威脅小了許多。
即使他攻破孟養,全合三宣六慰,也沒有東侵大明的才華。
不是這個國家沒有能力,緬甸全境,是非常強盛的國家,甚至稱其爲一方霸主都不過分,而是陳沐單純認爲莽應龍沒有這份才華。
因爲最新的情報,莽應龍在北邊又打敗仗了。
他被孟養土司思古斷了糧道,我的天!
但凡熟讀《三國演義》這種寓教于樂的普及軍事話本的人,很難被斷絕糧道,至于率大軍被小兵把糧道斷了,更令人匪夷所思。
斷糧道這事入孟養的楊應龍還沒幫上忙,他雖然勢頭挺足,播州軍戰力也确實很強,但其實他和陳沐是同一類型的将領,都是靠兵打仗,個人用兵布陣才能有限。
人家思古一己之力就把糧道斷了,後面的事不必多說,即使取得斷糧優勢,思古的軍力太少,前後堵截也無法圍困,明軍馳援不及,單靠他與楊應龍也圍不住二十萬大軍。
雙方打了幾場,互有勝負,眼看騰沖衛的明軍調度起來,莽應龍便回軍撤走,在上緬甸羅刹女山一帶布陣,與明軍對峙。
這情報挺讓人喪氣的,要是雲南明軍能早先入孟養,根本用不着三路大軍,就着緬甸軍斷糧的機會就能永絕後患。
不過這樣也不壞,對陳沐來說還不算壞。
在馬六甲停靠整備,輸送軍械糧草辎重的明軍于十月揚帆起航,駛向他們下一處目的地,受大城王朝控制的普吉。
早在大軍啓程之前的半個月,石岐便率麾下旗軍一千與辎兵千人,在葡萄牙船長的指引下航往普吉,修築港口碼頭,屯駐糧草軍備,以供戰事所需。
大城王朝已經不是那個向大明進貢百餘次,最多時一年朝貢六次的乖乖朝貢國了。
六年前莽應龍攻破阿瑜陀耶城,處死國王,大掠其國後奪其臣民還白古,僅留下萬餘人在阿瑜陀耶城,另立傀儡摩诃昙摩羅阇,間接統治這個國家。
明朝在這片土地上沒有威風可使,但陳沐還有葡萄牙人。
在六十二年前,葡萄牙人與暹羅國簽訂第一個條約,規定葡萄牙人可在阿瑜陀耶城、丹那沙林、墨吉、北大年、六坤等地居住、經商和傳教。
自那時起,葡萄牙人進入暹羅,這裏成爲數代冒險家的樂園,他們并不能影響這個國家的決策,甚至如今許多葡萄牙人受雇于莽應龍麾下,但他們有足夠多的情報。
普吉,正如這個時代沿海随處可見的美麗島嶼一樣,島上隻有幾百個土人居住,就連大城王朝數十年來的都管不到這裏。
于明軍而言,作爲攻打仰光的跳闆,這是最合适占據的小島。
“消息走漏在所難免,我知道海外葡人也并非鐵闆一塊,他們受雇于莽應龍,總是有人要有些忠誠的,就像老平托你一樣,爲我謀心費力。”
海島岸邊遠處的水寨正在修築,更遠處的林地間辎兵賣力地砍伐林木,沙灘上一堆堆篝火燃起,支着鐵鍋熱着旗軍的晚餐。
陳沐換下海邊遊泳浸濕的衣裳,着一件薄襯甲披散着頭發與老平托漫步于前,杜松手按腰刀帶兩名手持長铳的近侍牽馬亦步亦趨,在漲潮的細白沙灘上留下一溜蹄鐵印記。
“我不怕莽應龍知道,我還要告訴他我來了,我想和你說的是另一件事。”
陳沐向前走着,腳步頓了頓,仿佛在組織語言,接着繼續向前走,似乎組織語言失敗。
這麽往複兩次,他才終于停下腳步轉過身對平托道:“雇傭一支葡萄牙雇傭軍爲我做事,需要多少錢?”
平托懷疑自己聽錯了,他皺眉頂了頂鼻梁上的眼睛,“将軍?”
“我是說,如果我想要雇傭一支一千四百人的葡萄牙雇傭軍,多少錢?”
雇傭葡萄牙軍隊!
平托從來沒想過陳沐會雇傭葡萄牙軍隊,開什麽玩笑,陳沐這個人性格那麽獨,他也不是受雇于陳沐一天兩天,對此早有充分了解。
别說雇傭葡萄牙人,就連允許葡人登上廣州府都是癡人說夢,現在居然大大方方地想要雇傭一支葡萄牙軍隊,還将數目都标準好了?
等等,一千四百?
這不正是莽應龍麾下迪戈美羅傭兵團的數量?
“将軍你是想?”
陳沐眯着眼笑笑,攤開兩手道:“那些人畢竟與你一個國家,我認爲他們死在我們手上太屈才,不如你,說服他們倒戈吧,我會給他們提供一份工作,你覺得呢?”
我覺得?
平托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該說什麽好,他忽然明白爲什麽以陳沐的健談,尚要組織半天語言,這種厚臉皮的話哪怕是他都不好輕易說出口啊!
“将軍恕我直言,這個使命恐怕我做不到,首先我與迪戈美羅不熟,即使熟識,也無法向他開口說出這樣的要求。”
“那就不好說了,難道真要我的旗軍把他們統統殺死?還是說他們會在戰敗時再投降,反正他們也不會爲莽應龍戰至最後一刻,就像他們沒爲大吉喇、八百甸宣慰司,沒爲暹羅國戰至最後一刻一樣。”
陳沐臉上的笑意逐漸收斂,道:“你要讓他們知道,如果與我作戰,當他們失利,我不會接受他們的投降。”
“如果戰争開始前倒戈,一切都不會有變化,他們還在緬甸,除了要納稅外,房屋與田地照舊,我也不會奪走他們在緬甸的妻子,如果以後不願意爲我作戰,我也會放他們去果阿。”
“你不一定非要做到,但可以代我問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