艏樓火炮更是有一門被炮彈直接命中,重型青銅射石炮足夠沉重并未被砸翻,但彈起的炮彈在炮兵中起伏落下,砸死砸傷數人後緩緩滾至桅杆。
“重新裝彈!”
鄧子龍把禦使铳手的方式用在戰船炮戰之中,他同陳沐是良師益友,雙方在長時間通力合作中互相學習對方的優勢。如果說鄧子龍在陳沐身上學到最重要的一點,那一定就是鳥铳離得越近,一輪齊射的命中率也就越高。
這事在火炮上也是一樣,鐵甲艦九門火炮僅僅落空三發,甚至那三發都不能說是落空,因爲它們同樣穿過聖巴布洛号船首的攔帆扯出一個個窟窿。
看上去傷害頗大,實則無關痛癢,聖巴布洛号遭受炮擊後依然不閃不避,甚至沒有想過運用弦炮來攻擊,艏樓幸存的炮兵繼續在另一門未受損傷的重型射石砲上裝藥放石,整艘巨艦直逼鐵甲艦而來。
“繞過他們,不要被追上!”
鐵甲艦塊頭小,因鐵殼原因連艦炮都不敢多載,更别說水兵了,船上僅有不到二百名水手,在接舷戰中有絕對弱勢,鄧子龍才不會這個時候就同對方接舷。
一時間一個向前一個斜追,短時間在海面上形成T字,同時兩艘小鲨船不慎進入聖巴布洛号的左舷射擊範圍,左舷八門重炮與一片回旋炮齊射轟擊,僅僅一次齊射就把小鲨船打得七零八落。
轟隆!
船首射石炮裝填完畢,即使僅剩一門,依然極其兇悍,巨大石彈隔上百步準确命中鐵甲艦水線以上。恐怖的沖擊力使石彈在命中瞬間碎成數塊,受損的船舷部位也不好受,三尺見方的鐵皮凹陷成可怕形狀,鐵皮内部的木料被擊裂斷開,但是——沒有任何影響。
激烈的戰場讓原本跟随海船的飛鳥驚得不知飛向何處,聖巴布洛号與鐵甲艦的炮戰不過持續片刻,海面上西班牙船隊就被蜂擁而至的南洋鲨船一一撲殺俘虜,即使依然浮在海上的克拉克船也已在接舷戰中落敗。
但立在赤海艦上觀戰的陳沐面色并不好看,他們付出慘痛的代價。
每擊沉敵軍一艘卡拉維爾,他就要付出一艘小鲨船被擊沉或擊傷的代價,接舷戰拿下克拉克更是如此,其一艘大船所運載的兇悍水兵足可與四五艘小鲨船相抗衡,這是與他們肅清海域武裝商船時所遭遇不同的情況。
即使使用同樣的戰船,這些人要難對付的多。
“追上去,用火炮夾擊那艘大船,不要接舷。”
赤海艦乘風破浪,随蝴蝶帆升滿乘風破浪,另一端的戰事也進入危急時刻。
聖巴布洛号行動非常遲緩,但微逆風中破損的前桅攔帆并不能起到反作用,倒是後桅的三角帆持續動力使其緩緩追擊;前面的鐵甲艦則更加遲緩,唯一的優勢就是蝴蝶帆在逆風中速度稍快,短時間倒不擔心被追上,卻也無法拉開距離。
糟糕的是鐵甲艦沒有艏艉火炮,它隻有十八門弦炮,仗着舷炮對聖巴布洛号轟擊三次後兩船進入前後追擊,鄧子龍便對對方束手無策,相反對方僅剩一門船首重炮卻一直持續對他轟擊。
雖然打準的不多。
相距不過百步,鄧子龍不敢把船打橫,這種時候任何停頓都會被對方追上,可能他的舷炮能再轟擊對方一輪,但對方的船首石雕也一定會撞上他,強迫進入接舷戰。
那是西班牙人的目的,不是他的。
就在這時,遠方傳來轟隆炮火齊射,赤海艦在五百步外舷炮齊射開火,十數顆炮彈織出大網将聖巴布洛号船體包裹,接着赤海艦旁跟随兩支船隊亦呈戰列快速追随大小炮彈朝甲闆以上船帆桅杆抛灑而去,頓時在其船艦周圍濺起比船舷還高的浪花。
赤海艦參戰。
一輪齊射,似狂風般掃過甲闆、桅杆及船帆。
僅僅停頓片刻,聖巴布洛号的左舷亦向赤海反擊,不過因距離過遠而收效甚微,大多數炮彈打在船殼上僅能對船體造成些許震動,唯獨一顆打在船舷上的炮彈直接陷在杉木裏,并未滾動繼續殺人。
不過鄧子龍的情況就不妙了,見到赤海艦加入戰鬥,鄧将軍當即下令船艦調頭,在打橫過程中還以九門火炮裝散彈在即将調頭的時刻隔數十步朝敵方巨艦噴射過去,二三百顆鐵彈丸打在敵艦甲闆與船帆上,數塊大帆布、一些帆索繩梯被打斷打壞,接着兩艦距離迅速拉近。
在即将相撞時,鐵甲艦脫離大帆船撞擊角度,險之又險地擦邊穿過,巨大的西式帆杆與張開的蝴蝶帆撞在一起,兩船相距僅有數米,雙方船炮抓緊時機在最短距離地對轟而出。
轟!
炮火硝煙裏,西班牙大船上戰士齊聲高呼,各個高舉槍矛,船身近距離遭受火炮打穿船殼帶來的震動裏,甲闆上槍兵铳手亦在颠簸中高呼對放,一隻隻鐵勾索由西班牙大船上高抛而出,挂住鐵甲艦船舷,欲将其拉并停船。
更有甚者,最老練兇悍的西班牙水手早在即将相撞時順着繩梯爬到上面,拔刀劈斷繩索高呼着跳蕩上船,翻滾着殺進旗軍之中。
當然也有運氣差的被蝴蝶帆掃進海浪中生死不知。
聖巴布洛号甲闆上赤膊或穿無袖夾克的的水手奮力轉動絞索,有人被對面鳥铳射來的鉛丸擊中,但緊跟着就另有水手補上。他們必須用拉動絞索來讓勾索從敵船甲闆上勾住船舷。
這是海上接舷的慣用伎倆,那些勾索會随絞索轉動勾住敵船,接着天下無敵的西班牙征服者便能湧上敵船,而當他們湧上敵船,往往意味着一場接舷戰已經勝利。
但是這次,似乎情況不同。
吱——嘣。
跳蕩到對方船艦的水手抵不住大明旗軍人多勢衆,轉眼就要被砍光,勉強硬抗着船舷範圍不讓明軍上前砍斷勾索,但勾索勾在這艘大船船舷的聲音好像不太一樣,尖銳刺耳然後滑出船外。
不明就裏的西班牙水手絞上勾索,眼看船艦距離逐漸拉大,再度奮力抛投出去。
吱——嘣。
裹在闆甲中的水手長握着長劍惱怒地在船上大跳,高聲喝罵卻隻能看明船漸行漸遠,臨走還不忘用幾門火炮接着轟在他們船尾。
鄧子龍在艉樓上回望西班牙大船仰頭大笑。
他的船舷是鐵的啊,破鐵鈎子怎麽能勾得住!
笑罷了,鄧子龍凜面傳令道:“除掉船上西夷,銜尾炮擊敵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