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裏,天高霧濃,一彎的弦月在天邊挂着,清冷的月光灑遍整片大地。
此時的尼塞小村四邊的圍牆,已經建設得差不多了。
高達三米的雙層磚牆,将整個尼塞小村包裹起來,隻在前後兩個位置,各留了一個不小的缺口。
那是出入口。
尼塞小村裏兩個木匠,一班學徒,在昨晚蜂窩煤的木質模具後,大半的時間都是花在建牆門上。
牆門要厚,要高,外面一層還要包上鐵皮,這工作量可不小。
在四面圍牆外面,是光秃秃的一片野地。
野地上面上有一座座木樁。
這裏原本都是森林的,但是自從木鋸發明之後,圍牆外面的高大樹木就慘遭毒手。
在還沒有發現煤炭的日子裏,這片森林源源不斷供應了尼塞小村發展的動力。
也是這段時日開采出了一個露天煤礦場,對于樹木的需求降到了最低,光秃秃的野地才沒有擴大範圍。
但就算如此,在尼塞小村的圍牆外面,也形成了一片長達數百米的空曠之地。
視野一覽無餘!
如果有什麽大規模的敵人攻擊,尼塞小村的村民也能立刻發現,并擁有足夠反應的時間。
但如果敵人的數量不多的話,那麽防範起來就很勉強了。
畢竟護衛隊成員有限,而新的尼塞小村的邊界線又變得漫長,敵人如果身手靈敏的話,想要發現敵蹤,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比如說,現在藏在森林邊緣的灌木裏,目光如寒星,遙望着尼塞小村的三個猩紅之手的殺手。
“啧啧啧,真是不可思議,我記得不久前,這裏還隻是一個破村子吧?這才多久,就要建成了一座鎮子……難怪這個奧德賽七世大公的私生子,有勇氣待在這裏?”說話的這個殺手,身上穿着華麗的貴族緊身衣服,打扮得花裏花俏的,臉上還塗抹着厚厚的水粉,就像死人臉一般的蒼白,說出來的聲音陰柔尖酸,透着寒意,在他的腰間,懸着一把細細的長劍。
“是的,撒拉弗大人。根據我們的情報,三個月前這裏還隻是一座小村莊,他來了後,隻是三個月的時間,這裏就快建成了一座鎮子。帕特雷城的那位之前一直視這片地方爲自己的禁脔。這位奧德賽七世大公的私生子的這些舉動,是在刺激帕特雷城的主人,所以那位主人一直很不待見他。如果他今晚死了,會慶祝的人裏,一定會有這位帕特雷城的主人。”
回答這位撒拉弗大人是一個長得很普通的中年人,他的身材普通,衣着也普通,說話的語氣也普通,腰間的武器十字鍵看起來也很普通,總而言之就是一個很普通的人,不會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人。
“有些人,總是那麽惹人嫌!去到哪裏,都有人想他死。都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陰柔殺手撒拉弗感慨地說道。
“所以,我們的生意才長盛不衰!”說這話的是另一個殺手,他卻是一個讓人印象深刻的人,長得一張稚氣未脫的娃娃臉,身高也隻有成年人的一半,手裏拿着一根圓圓的鐵棍。
“嘿嘿嘿……”撒拉弗陰笑,“走吧,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讓我們送他進入永遠的沉眠!”
撒拉弗很有自信,其他兩個殺手也同樣不覺得有什麽奇怪的。
一個大騎士,外加兩個騎士,這樣的暗殺組合,就算殺了猩紅之手12号,13号的威廉有什麽底牌,那也不需要顧忌的。
不過一個小小的男爵罷了!他們都是這樣認爲的。
撒拉弗信步閑庭走在最前面,其他兩個殺手則竭盡全力跟在後面,隻聽得風聲嘩嘩響起,不過四五秒的時間,數百米的距離便被輕易跨越,三個殺手就來到一處無人看守的圍牆下。
因爲人手不夠的關系,圍牆隻有兩處缺口的位置才有護衛隊成員看守。
三米高的圍牆,是不少敵人前進的天險。
但這絕不包括三個超越平凡人的殺手。
他們曲腿一蹬地面,人就直直彈起,輕輕松松就摸到了圍牆的邊,又微一用力,人就來到了圍牆中間的位置處,再往下一跳,落地無聲,三人就悄無聲息地進去了尼塞小村裏。
中間花費的時間,連一秒鍾都沒有。
重新站直之後,三個殺手沒有一絲耽擱,直接往尼塞小村的中心處跑去——如果他們的情報不出意外的話,他們的目标就待在原本村子中心的議事處。
然而這已經是兩個月前的情報,三個殺手也隻能寄希望他們的目标是一個念舊情的人,不要随意亂換地址,不然找起來很麻煩。
是的,他們隻是覺得麻煩而已,而不是擔心目标完不成。
深夜的尼塞小村大部分人已經睡着了。
和白天的喧嘩相比,深夜的尼塞小村格外的冷清和寂寥。
三個殺手輕易地避過了巡夜的護衛隊隊員,很快就來到了村子中央的地方,一間土屋面前。
土屋裏面有昏黃的光線透出來,裏面還燒着蠟燭。
在這個年代,三更半夜還點蠟燭,一般民衆可沒有這麽奢侈。
三個殺手确定過眼神,就是他們要找的人。
撒拉弗就不在偷偷摸摸,站在土屋面前,整理了一下有點淩亂的衣服,然後臉上挂上了得體的笑容,輕輕地敲了敲門。
“咚,咚,咚……”
“誰?進來。”威廉的聲音從土屋裏面傳出來。
撒拉弗皮聞言就是得意一笑,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兩個殺手默不作聲地跟在他後面,對于他們這位上司的奇怪癖好,他們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威廉正站在一張桌子面前,桌子上面擺滿了各種動植物的“屍體殘骸”,而威廉則身穿皮甲,左腰綁着一個布袋,右腰懸着一把十字劍。
見到幾個殺手,威廉臉上一點都不意外,反而平靜地看着他們,“歡迎來到我的領地做客,陌生的客人,你們不自我介紹一下嗎?”
普通臉殺手和娃娃臉殺手一進土屋後,就不動聲色地占據了關卡位置,同時暗暗觀察地屋子裏的景象。
隻有爲首的撒拉弗,坦坦蕩蕩,沒有這麽多小動作,來到威廉面前,臉上挂着得體而又冷漠的微笑,向威廉行了一個貴族的禮儀。
“深夜造訪,請原諒我們的冒昧,狄卡斯男爵!”
“看來你們是有備而來!讓我猜猜你們是誰?”威廉目光玩味,落在他們右手猩紅色的手套上。
“猩紅之手?”雖然是詢問,但威廉卻是用着肯定的語調。
“是的。”撒拉弗含笑示意。
“說實話,你給我的感覺,不像是殺手,反而像是來做客的!”威廉呵呵一笑,“如果真是客人的話,我會很歡迎的,整個狄卡斯領都會歡迎你們的到來。”
“可惜我們一直是一群令人讨厭的客人。”撒拉弗的聲音陰柔,帶着寒意,他話鋒一轉,道,“我一向認爲,死亡是美的!是藝術的!是體面的!我也一直認爲,我有義務爲我每一個客人,尋找他們死亡的美感!”
“哦!那你的客人都認可你這種想法嗎?”威廉饒有興趣地問。
“世上總是愚昧的人多!”撒拉弗遺憾地說道。
“的确!”威廉頗爲贊同地點點頭。
撒拉弗聽了顯得很興奮,有一種遇到知音的感覺,露出了八顆潔白的牙齒,笑道,“像你這麽有趣的人,我爲什麽不能早點遇到你呢?”
“可以早點被你殺死,對嗎?”威廉呵呵問道。
“哈哈哈……”撒拉弗張開小嘴含蓄地笑着,“狄卡斯男爵,殺了你我會遺憾很久的。所以,在殺下你之後,我要剝下你的皮,套在我的铠甲上,以後每個深秋的夜裏,我們可以交流到很久!”
“我允許你選擇死亡的方式!”撒拉弗“大度”地說道。
“我倒是希望知道是誰派你們來殺我的?猩紅之手連續派出了兩批人,背後的那個人真是恨我入骨!”威廉心裏一動,不動神色地問道。
“尊敬的狄卡斯男爵,您是如此的睿智,您可以猜一猜?”撒拉弗嘿嘿一笑,道。
“帕特雷城的格裏恩子爵?”
“爲何您會懷疑他?”
“我來到了這片土地之後,才知道格裏恩子爵的影響無處不在。如果我消失了,我相信帕特城裏的格裏恩子爵一定會很開心。”威廉道。
撒拉弗眼神像貓在戲鼠,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威廉試圖從他目光裏看出什麽,但很遺憾,什麽都看不出,連眼屎都沒有。
威廉腦海一轉,又試探性地問道,“難道是賽爾城市的那位?那位可真記仇,我都被驅逐出城市了,還不放過我?”
滿打滿算,威廉在這個世界有仇怨,有能量的人隻有兩個。
一個是格裏恩子爵。
一個是賽爾城市裏的那位。
除了他們兩個,威廉真的想不出是誰會花費那麽多錢,雇傭殺手來殺自己!
“是他嗎?”撒拉弗不說話,威廉隻能再次問道。
撒拉弗目光玩味,“猩紅之手從不透露雇主的身份。狄卡斯男爵,有時候遺憾也是一種美!人生是不圓滿的,遺憾會讓人留戀,會讓人思考,會讓人記住,會讓人……”
撒拉弗眼神迷離,似乎想起什麽久遠的記憶,感歎地說着,像一個人生路上疲憊的旅客。
“會你嗎比!”
伴随着威廉的爆喝而來的是一道如閃電般的劍光!
“浪費老子時間,陪你演了這麽久的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