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帕特雷城特别的寒冷,特别是猶如脫缰的野狗一樣随意亂漲的物價,更讓人感覺到深秋的寒意。
布朗克斯區,帕特雷城裏有民的貧民區,一棟破敗陳舊的雙層木樓前,衣着淩亂的亞當斯神色頹廢地走了進去,踏上一踩上就發出吱吱歪歪的聲音,仿佛随時會倒塌的樓梯,來到了昏暗的二樓。
經過一條散發着腐爛灰敗氣息的狹窄走道,亞當斯來到一間房間前,他輕輕地敲了敲門。
房間裏面傳來緊張的女性聲音,“什麽人?”
“是我!”亞當斯語氣低沉道。
“你終于回來了!”房間裏面的女人長舒一口氣。
亞當斯聽了,本來就煩躁的心,就變得更加煩躁了,他低聲喝道,“快開門!我真後悔爲什麽不把你的嘴給縫上,那麽這個世界就會安靜許多!”
房間裏頓時一靜,跟着就聽到重物搬動的聲音。
貧民區的治安條件惡劣,黑幫橫行,當街搶劫的都有,往年他們整一個村子出來,一般都是住在一起或是附近,人多有力量,安全有保證,今年隻剩下他們三家,勢單力薄,所以亞當斯他一家不得不做出這種保護措施。
沒多久,重物搬動的聲音就消失了,然後吱呀一聲,門被打開一道縫。
亞當斯心裏變得不爽,但理智告訴他這是必須,所以他隻是冷哼一聲,便撐開那道縫擠了進去,然後“咚”的一聲,就猛地關上。
走道裏,隻剩下一聲聲壓抑的喘息聲。
貪婪的聲音!
房間裏,亞當斯的老婆和兩個兒子凱爾·亞當斯和瑞克·亞當斯正麻木地望着他。
亞當斯的老婆低低地問他,“買到面包了嗎?”
“恩。”亞當斯從衣兜裏拿出兩條長棍形的黑面包。
每一條大約有10 磅的重量。
剛才在外面,亞當斯都不敢把它們露出來,不然的話,可能不僅僅是它們,連他都有可能回不來。
凱爾·亞當斯和瑞克·亞當斯眼裏頓時露出喜色,隻有他們的母親,眼裏卻閃過疑惑。
“不是拿了三十枚普爾銅币出去嗎?不是說好買三條面包的嗎?怎麽隻買了兩條?”亞當斯老婆問。
說起這個亞當斯就一肚子火,然而這團火他不敢發在其他人面前,就隻能發在自己的妻子身上。
隻見他惡言惡語地道,“你以爲我不想買三條面包嗎?你知道每一次出去外面有多危險嗎?還不是那幫婊子養的面包師,又漲價了!該死的!現在這種最差的黑面包,都要十五枚普爾銅币!真是狗屎!去他媽的婊子養的!”
亞當斯粗聲粗氣!
他老婆和兩個兒子都不敢說話。
好一會兒,他才平複下來,眼神複雜地望了自己的老婆兒子一眼,眼眸裏閃過一絲愧疚,然後道,“好了,一切吃面包吧。”
這種黑面包直接吃是要啃斷牙的,要麽用火烤熟,要麽隻能用水泡軟。
房間裏無法生火,亞當斯的老婆隻能選擇第二種。
她在屋子裏拿了一瓦罐的冷水出來,用餐刀切了三片黑面包,想了想,又切了一片黑面包,然後丢進去瓦罐裏,等待面包泡軟。
一家四口就這樣圍着瓦罐,相對無言。
亞當斯這個一家之主不想說話,其他家庭成員不敢說話。
房間如死寂一般。
這樣的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終于,面包泡軟了。
亞當斯的老婆用手撈出了四片黑面包,一片片分到亞當斯和自己的兩個兒子身上,剩下那片,她掰成兩半,把大的那一半,遞給了亞當斯。
亞當斯臉色如常地接過黑面包,塞進去自己的嘴巴裏,啃咬了起來。
兩個兒子也是大口大口地啃咬着。
亞當斯的老婆這才小口小口地吃起自己的一半黑面包來。
“嘎……”凱爾·亞當斯不知道吃到了什麽東西,嘴裏發出嘎吱的聲音,鼻梁頓時鄒成一團。
他吐出嘴裏的東西,是一塊黑乎乎的石頭。
黑面包裏夾雜着一塊石頭。
“父親,母親,是石頭,”
“這幫婊子……這幫賤種……”亞當斯看到這一幕,内心的火焰又燃燒起來,憤怒地道,還站了起來,握緊了拳頭,然後下一秒,亞當斯似乎想到了什麽,像被紮破了洞的氣球,整個人垮了下來。
“吐掉石頭,繼續吃面包。”亞當斯頹然地道。
凱爾·亞當斯眼眸裏淚光就出現了,身爲尼塞小村前磨坊主的兒子,雖然吃的都是黑面包,但什麽時候吃過夾雜着石頭的黑面包?
“哭什麽哭?要哭出去哭!”亞當斯看到這個兒子這幅德行,心裏惱火,罵道。
凱爾·亞當斯眼眸裏的淚光更盛了,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
“父親,我想領主大人的那一碗肉湯了!”凱爾·亞當斯嗚咽道。
“凱爾你這個年齡應該知道滿足了!”亞當斯冷笑,“一碗肉湯就讓你願意把命賣給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男爵嗎?”
“如果你覺得可以的話,你現在就可以回去尼塞小村,沒有人會阻攔你!”
凱爾·亞當斯不敢說話了,隻是無聲地留着淚。
凱爾的哥哥瑞克不好看下去了,插嘴進來,道,“父親,凱爾隻是一時懷念而已。”
“呵呵……”亞當斯笑意如寒冰,“我聽說了,在我們離開沒多久,科迪勒拉山脈裏的那幫野民就對村子發動了攻擊?怎麽樣?你們還懷念嗎?”
“野民?攻擊?”這個消息把凱爾·亞當斯和瑞克·亞當斯都給鎮住了,愣愣地道。
“沒錯!你們看,失去了格裏恩子爵保護,就是這個下場!你們覺得,那個孩子男爵能保護得我們?冬天還是帕特雷城,能夠給人安全感!”
“那……那尼塞小村的人現在怎麽樣了?”凱爾·亞當斯猶豫了一下,怯怯地問道。
“聽說死了很多人!”其實亞當斯哪裏知道那場戰役的結局,他也隻是偶然一個機會聽到某個商行的夥計閑聊的時候說到而已,最後的結果怎麽樣,那些夥計沒有說。
亞當斯也不好去問。
“啊……”凱爾·亞當斯聽到這個結局頓時驚呼起來,然後感覺不對勁,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睛望着自己的父親亞當斯。
亞當斯一副沒好氣的樣子,不過卻沒有再發脾氣了。
這讓凱爾·亞當斯暗呼了一口氣。
自從來到帕特雷城,他的父親亞當斯的脾氣一天比一天臭。
而這時,亞當斯的老婆,凱爾和瑞克兩人的母親,卻擔心地說道,“那冬天過後,明年我們怎麽辦?”
話音一出,凱爾·亞當斯和瑞克·亞當斯頓時沉默了下來。
這是一個沉重的話題,這幾個月以來,亞當斯一家沒有人敢說。
聽到這個問題,亞當斯出乎意料的沒有生氣,反而老神在在地道,“我們?自然是重新回去那片土地上!”
“回去?威廉男爵已經驅除了我們……”亞當斯的老婆一臉苦澀。
“呵呵……如果威廉男爵沒有了呢?”亞當斯問。
一言出,整個房間都靜下來了。
亞當斯自信一笑,望着自己的家人,道,“愚蠢的威廉男爵,以爲靠幾百個人的力量就能阻擋暗影沼澤的蜥蜴人!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格裏恩子爵早就把那塊土地納入他的統治了。”
“他也不想想!科迪勒拉山山脈裏的野民這麽多,爲什麽就沒有敢襲擊尼塞小村的?這是因爲,尼塞小村是格裏恩子爵碗裏的東西!”
“你們放心好!沒有了領主的狄卡斯領,就又是一片無主之地。等春天一到,我們從哪裏來,就往哪裏去好了!”
“一切又都是屬于我們的!”
亞當斯的老婆妻子聽得眼裏都放出了光,又充滿了對未來的希望。
“那些蠢貨,跟着威廉男爵,都葬送在這個冬天裏吧。”亞當斯冷酷無情又帶着得意地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