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安全屋後,路承周将頭上的假發,臉上的假眉毛、假胡須、眼鏡,還有牙套,也都取了下來。
馬玉珍站在路承周跟前,認真地看着路承周一點一點露出真容。
馬玉珍的手微微顫抖着, 雖然她早就認識路承周,但現在路承周以“螞蟻”的身份站到他面前,還是很激動。
等路承周全部卸下後,馬玉珍的臉頰,露出兩個小小的酒窩。
她突然向前走了一步,兩手張開,然而, 靠近路承周的時候,猛然又停了下來。
少女的矜持,阻止了她最後的行爲。
“你瞞得我好苦。”馬玉珍幽怨地歎了口氣。
自從路承周上了警察教練所,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當時她很痛心,然而,路承周依然我行我素,不再參與任何學生運動。
到路承周畢業後,進了英租界警務處,程瑞恩對他也有看法了。
那時候的馬玉珍,對路承周也很失望。
後面路承周參加憲兵分隊,成了日本特務,她幾乎就絕望了。
直到得知,路承周竟然是軍統海沽站長,馬玉珍心裏才好過點。
然而,馬玉珍總覺得有些遺憾。
從内心講,她還是抗拒的。
路承周雖然抗日,但畢竟跟自己還不是一路人。
然而,今天晚上,她卻發現, 自己以前對路承周的認識都是錯誤的。
路承周不是日本特務,也不是軍統特工,而是地下黨,是自己的上級,螞蟻情報小組的組長。
馬玉珍很慚愧,她一直在尋找螞蟻,而螞蟻卻在自己身邊。
她一直誤解了路承周,她自己也潛伏在海沽站,知道當一名卧底有多艱難。
而路承周,有三重身份,每天都像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這些年,路承周承受了多少委屈和誤解?
這其中,還有自己的一份。
哪怕就是想想,她也覺得路承周這些年太不容易了。
“這是黨的命令,組織的需要。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不能告訴你。身爲一名地下工作者,黨的紀律,還用得着我說?”路承周正色地說。
“可是,你也得給我點提示啊。”馬玉珍舉起粉拳,在路承周身上錘了一下。
“不說這些了,日本人已經發現了你的身份,爲安全起見,你必須馬上轉移!”路承周鄭重其事地說。
他知道,要勸服馬玉珍很難。
但不管如何,也得先勸勸她。
“我不走!”馬玉珍堅定地說。
“你是不是螞蟻情報小組的成員?我是不是你的上級?作爲一名黨員,你怎麽能無組織無紀律呢?”路承周闆着臉,冷冷地說。
“我走了你怎麽辦?而且,日本人隻是懷疑,他們又沒确定,我就是抗日分子。”馬玉珍固執地說。
“如果日本人知道了你的身份,除了你之外,還有馬叔和馬嬸。馬叔可是海沽城委的人,如果因爲你暴露了他的身份怎麽辦?”路承周嚴肅地說。
“就算我是抗日人員,日本人也不能搞株連吧?”馬玉珍詫異地說。
“日本人什麽做不出來?”路承周淡淡地說。
“好吧,我服從命令。”馬玉珍無奈地說。
路承周擺出一副組長的加熱,她還能怎麽辦呢。
“這就對了嘛。”路承周微笑着說。
“我知道你肯定有後續計劃,跟我說說。”馬玉珍好奇地問。
“順其自然,讓川崎弘發現二十六号路的死信箱。”路承周緩緩地說。
“讓川崎弘發現死信箱?”馬玉珍吃驚地說。
她熟悉路承周的做事風格,喜歡讓敵人自以爲得逞。
比如說雷曉岩,就是最好的例子。
難道,現在又要輪到螞蟻情報小組了嗎?
“隻有這樣,你才能順利轉移。當然,也可以借這個死信箱,給日本人一點教訓。”路承周微笑着說。
“需要我配合嗎?”馬玉珍問,現在螞蟻情報小組就剩下她跟路承周,死信箱裏的情報,總不能讓路承周一個人去放吧。
“不必。”路承周搖了搖頭,他怎麽能讓馬玉珍冒險呢。
暴露死信箱,隻是爲了掩護馬玉珍轉移罷了。
“你的身份很重要,我覺得沒必要再在死信箱放情報。”馬玉珍說。
“我的身份會不會暴露。就算要配合,也要等你安全之後再說。”路承周搖搖頭,緩緩地說。
“我安全之後呢?”玉珍問。
“去根據地。”路承周緩緩地說。
“不行,我還得當你的交通員。這是當初田書記給我的任務,我一定要完成好。”馬玉珍堅定地說。
“你又不聽命令?這樣怎麽搞地下工作?”路承周佯裝嗔惱地說。
“不管,反正我要跟你在一起。”馬玉珍說完之後,突然意識到了自己話中的語病,臉上浮起兩朵紅雲。
“我們以後在一起的時間長着呢,分别,不就是爲了将來重逢麽?”路承周微笑着說。
如果說路承周對馬玉珍沒感情,那是假的。
可從李向學将他引向革命道路後,路承周将所有的情感全部壓在心底。
哪怕他現在以螞蟻的身份,出現在馬玉珍面前,也是以工作第一。
“好吧。”馬玉珍聽到路承周的話,像吃了蜜似的。
“現在,我跟你說說接下來的計劃……”路承周輕聲說。
馬玉珍晚上還是回到了自己的住處,回家之後,她将所有可能暴露身份的書籍、稿紙全部銷毀。
第二天,馬玉珍依然照常上班,也去了英租界的二十六号路和法租界的第二十五号路。
但是,在這兩條街,她都找了采訪對象。
至于那個電線杆,馬玉珍隻是經過,并沒有停留。
“老師,我想正面接觸一下馬玉珍。”路承周下午找到川崎弘,向他彙報着說。
“可以。”川崎弘緩緩地說。
“鑒于我與馬玉珍之前的關系,能否從特高班派個人同行?比如說,熟悉情況的谷川吉男。”路承周正色地說。
“當然可以。”川崎弘點了點頭,就算路承周不說,他也會派人監視的。
既然路承周提出來,他正好順勢而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