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家成對此早就想好了解釋的理由,不屑笑道:“難道你就從來沒有聽說過,畫家的風格是會随着年齡和閱厲的增長而改變的麽?比如說大名鼎鼎的梵高,他在繪畫初期就以暗色調爲主,但經曆了一些事情之後,他的風格便從暗色調轉成了明色調。”
“至于筆法的質疑更是曝露了你的無知,一個畫家肯定會想方設法的完善自己的畫技。比如說畫界泰鬥達芬奇,他的筆法就是剛柔并濟。我以前是多用中狼毫和大狼毫來作畫沒錯,但在年歲漸漲之後,随着細微的觀察力漸漸提升,我發現大中狼毫沒法表現出觀察到的細微情感,于是我又精修了小狼毫的使用,在經過刻苦的鍛煉之後,這三種毛筆我都可以熟練使用,令自己的作品即有狂野也有細膩。”
“現在再回過頭來看這副飛馬拂柳,你還有什麽疑問麽?”
說完以後,鄭家成的臉上浮現出得意的神色,你小子想跟我比專業還差了點!
陸真并不意外鄭家成的回答,漠然道:“如果說這一副畫的筆法和風格是你改變而來,那我想知道第二副呢?”
說話間,陸真已經走到了第二副畫作之前,後方跟着一大堆的人。
“你這第二副畫畫的是荷花蓮塘,作畫的風格卻又和第一副,甚至是和你以往的又完全不同,這一副畫大量使用了小狼毫來描繪,筆線充滿了靈動輕巧,我想知道你是如何做到從磅礴轉變到細膩,然後再轉變到靈動的?”
不等鄭家成回答,陸真就搶着說道:“當然,我知道你肯定又有自己早就想好的解釋,不如等我統一說完,你再統一回答。”
陸真都這樣說了,鄭家成也隻能讓陸真先說完。
隻見陸真帶着衆人來到了第三副畫之前,說道:“這第三副畫畫的是桂林山水,裏面的每一座山和每一棵樹都在下方陰影增重了筆墨,使得作品有一種深郁沉重的感覺,可以看得出來作畫人有一個封閉的心靈,而且有着沉重的現實壓力,那麽這一副畫的風格自然就是深郁了。”
最後,陸真總結道:“其實看了前面這三副畫,後面的畫看不看都無所謂。因爲後面的十二副畫中,有三副是細膩風格,四副是靈動風格,五副是深郁深沉的風格。這三種皆是截然不同的風格,同出于一人之手已經很難想像了,如果說時間長一點也倒說得過去,但據畫展資料上的說明,你這十五副畫都是近三年内創作出來的,我想知道一個人的創作風格如何能在三年變化三次?一年一變麽?”
鄭家成有點啞口無言,他這才發現,這一點被自己疏忽了。
他隻準備了三種不同風格轉變的說辭,以爲高枕無憂,卻沒太注意這三種風格轉變的時間疊加。
瞧見鄭家成不說話,陸真又道:“你剛才在前面提到過的梵高的風格轉變,那你應該知道梵高從初期的暗色調風格變成明色調風格,用了兩年多時間,而你卻三年三變。并且這種變化不是色彩上的簡單變化,而是創作習慣的徹底改變,這是非常艱難的一點。而且每一次轉變後的風格都顯得非常娴熟,這些若沒有時間沉澱,是萬萬辦不到的。除了以上的疑問,我還想知道,爲什麽這些畫中沒有一副是你原本的風格?”
“你辦不到,不代表我辦不到,不代表别人辦不到,難道這就是你所謂的證據麽?”
面對陸真的質疑,那怕是老藝術家鄭家成也沒辦法一一回答,尤其是短時間内風格急變的原因,以及爲何抛棄自己原本風格的原因等等,既然這些都回答不上來,鄭家成幹脆就用插科打诨回答法,把重點掩蓋過去。
“呵呵,我就知道你會這樣回答。”
陸真了如指掌的一笑,道:“其實你的畫風驟變早已不是什麽秘密了,在網上早就有懂畫之人讨論過了,隻不過他們并沒有什麽實質證據,又礙于你老藝術家的身份,不好質問你這個業界前輩罷了,要不然你以爲現場這些懂畫之人爲何沉默這麽久?他們沒有膽量提出質疑,那當然就隻能等一個有足夠膽量的人提出來。很不湊巧,我是一名記者,專門報道真相,與你們畫界并無利益瓜葛,自然沒有太多忌憚。”
現場這些懂畫之人依舊沉默,但他們的眼神和神色已經表明一切。
同時,他們也非常佩服陸真敢于說真話的勇氣,并且他們萬萬沒想到,陸真對于國畫的了解竟如此之深,甚至比他們當中的一些人都要深得多。
“你們這些混蛋是什麽眼神?是不是也懷疑我?你們難道真的相信一個沒有證據的小記者的污蔑之詞麽?”被懷疑的眼神盯得渾身不自在,老藝術家鄭家成歇斯底裏的朝人群吼了起來。
然而,這些人卻依舊沉默。
這沉默就像一把尖刀,穿透了老藝術家的心髒,使得他的心拔涼拔涼的。
這種時候,他終于明白了那句話的寒意:沉默是最兇狠的殺人武器。相對于沉默,他或許更願意這些人唾罵自己。
瞧見鄭家成的模樣,陸真無奈的搖搖頭,說道:“你到了這時候還不知悔改,還在責怪别人,難道你就從來沒有自我檢讨過麽?”
或許是覺得自己這些話是多餘的,他搖頭輕歎道:“算了,跟你說這些也沒用,若你有自我反省,根本就不會淪落到這一步,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既然你那麽想看證據,那我就指給你看看。”
“我之所以說這些畫不是你畫的,除了風格上的迥異之外,最重要的證據就是畫作的紙張。因爲每個畫家作畫時所用的紙張都不一樣,你們不信可以自行,或送到檢驗機構檢驗一番。就會得出這裏十五副畫所用的紙分别是三個不同廠商生産的畫紙,又剛好對應三種風格的畫作,這說明這些作品是由三個人分别畫出來的。如果再追查畫紙的購買渠道,更會發現一個驚人的事實,這三人原來竟都是你收的徒弟,就你這樣一個搶奪徒弟作品的老師,我稱你沽名釣譽都算是客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