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氏知道這甄家大酒店乃是丞相老丈人家的産業,這也注定了這個總店可不是一般的地方。
一般的官員都沒有資格上去吃飯的。
紀氏忍不住走了過去。
“手柬!”
兩個侍從立刻上前禮貌又不容置疑的攔住了她。
紀氏隻好悻悻的退了回去。
其中一個侍從道:“剛才那位先生上的不是二層,是三層。”看起來他也是聽到了紀氏剛才的自語。
三層的話隻有那些頂級的大人物才有資格上去,自己的夫君是憑什麽上去的?
紀氏頓時懵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返回壽宴這裏的。
她站在最後一個位置前。
上首,也就是這一桌女賓客的主位上,紀小妹道:“姐姐,那不是姐夫嗎?”
“哦,不是他,我也看錯了。”紀氏聰明的規避了這個問題,坐在了最後一個位置上,這就是她的位置了。
紀氏是家族裏面的長姐,女賓的席位裏她肯定是坐在主位的。但自從出嫁後,她就隻能坐在末尾了。
各房的妹妹看着昔日地位最尊貴的大姐,憑她的相貌才藝,嫁一家豪門貴胄絕對沒有問題,也是多少達官顯貴來提親。
可誰也沒想到,她竟然嫁給了馬鈞這個沒用的男人。
“也不知大姐看重了姐夫哪一點!”
“姐夫嗎?姐夫做玩具可有本事了……。”
一群女人差點笑出來。
紀小妹咳嗽了一下,頓時安靜了下來,道:“姐姐,你當初應該聽爹的安排的。”
“妹妹嫁到了好人家。”紀氏十分平靜。
紀小妹無不得意,在這裏她的夫君地位最高,乃是尚書令屬吏。這個官位若是後世的話,就是縣長一級的了。
旁邊的兩桌則是家族裏的男人們。
這時候坐在老太爺下首的三女婿看過去,“大姐夫是不會來的,大姐夫還有許多賬要算呢,算錯了嶽父大人是要扣錢的!”
衆人頓時哄堂大笑。
老太爺不滿意了,“三女婿你怎麽能這麽說的,我那是教導你大姐夫做事的原則。”
衆人頓時正色道:“老爺子教訓的是,以後還要多多教訓才是。”
雖然紀氏很開的看,但此刻心裏也不免難受。
這樣的場面,也是馬鈞不願意來的原因吧。
而在同一時間。
馬鈞看到帶自己來到二層還不停,還要上三層,心裏咯噔一下。
三層整個隻有一個房間,便是一般的官員一輩子也上不去。
“那位萍水相逢的兄弟,也不知到底是什麽人。”馬鈞心裏怯怯了。
馬鈞來到三層,頓時被這裏的奢華懾住了,便是皇宮皇帝的地方也不過如此吧。
他就看到,席位上已經坐滿了人,看那穿衣打扮,所佩戴的器物肯定都是大人物。
高坐上,袁譚正在和下面的這些大人物訓話。
“文韬武略是賢才,文學經典是賢才,改良民生同樣是賢才。比如鄭國,沒有文韬武略,他卻能讓關中成爲天下糧倉,赢得了“天府之國”的美名,是否賢才?”
“我們要不拘一格用人才,吃飽肚子才是根本,民生才是根本,沒有這些,談什麽文韬武略,談什麽詩詞歌賦?”
荀攸等人認真的聽着,感到主公的每一句話,都帶出龐大的治國理念。
四周站滿了威武的侍從,讓這裏充滿了威嚴的氣息。
馬鈞不敢吭聲,其實他已經整個人傻掉了,那個在酒館裏打架的狂暴年輕人竟然是這樣的大人物,說的這番話真是太好了。
但是他和這些大人物是誰。
“諸位,我給你們介紹一些,這位就是馬鈞字德衡,他是一個人才。”
袁譚招手示意馬鈞走近一些。
馬鈞現在已經蒙叨叨了,這輩子也沒有見過這樣的大場面,見到大人物們認真的看着自己,心裏更加發毛發懵了。
幾乎是行屍走肉般移動了過去。
“德衡,你這些年的研究帶來了嗎?”
袁譚問道。
馬鈞不知所措。
幸好典韋帶着這些東西,于是‘慷慨解囊’,頓時一卷卷竹簡,一份份的圖紙拿了出來。
若是一般人看到這些東西,肯定認爲馬鈞吃飽了撐的瞎琢磨。
但田豐、荀攸、沮授他們就完全不同了,何況之前還得到了袁譚的提點。
頓時紛紛點頭。
馬鈞蒙叨叨的,隻聽到大人們說什麽非比尋常,又說什麽提高生産力,還說什麽重用一類的話。
又聽袁譚對這些大人物強調不拘一格用人才。
而大人物們一個個畢恭畢敬。
他好像明白了一些,但根本無法相信會是真的,反而更加迷迷糊糊了。
袁譚問了他一些關于水利方面的事情,也是迷迷糊糊的回答一番。
随着許褚進來耳語了一番,袁譚便起身道:“老丈人,看起來你這頓飯是吃不成了,改天吧。德衡,你先回去,等我的通知。”
馬鈞感到應該是好事,但也不敢多問,暈了八叉的下樓去了。
“老丈人!”
這個詞反而在馬鈞心裏清澈起來,頓時臉色一變,急忙就向外走。
“姐夫,是你嗎姐夫!”
“你認錯了……。”
馬鈞下了樓就聽到熟悉的聲音,根本沒有停步,但還是被抓住了。
“姐夫,自從過年到現在還沒有見過面吧,大家都在等着你呢,來吧來吧……。”
三女婿沒想到自己上了廁所還能有奇遇,立刻不由分說,就拉着馬鈞來到了廳裏。
熱鬧的大廳随着馬鈞的出現沉靜了下來。
除了馬鈞的媳婦外,衆人一臉嫌棄。
老丈人指着最後面的一個空位,道:“就坐那裏吧。”其實前面還有幾個空位。
馬鈞看到媳婦關切的目光看過來,不得不硬着頭皮走了過去,道:“嶽父大人萬壽無疆,小婿本說是來給嶽父祝壽的,不過有一位大人找小婿有事,小婿來晚了。”
衆人頓時對視一笑,心說馬鈞你也别瞎編了,這種大人物的理由虧你和這個小人物也敢用。
頓時更加嫌棄。
尤其是女眷們。
紀小妹更是說道:“幸虧我夫君得大人物們賞識,若是跟大姐夫一般,我都要上吊了,是不是呀姐姐?”
女眷們紛紛稱是。
紀氏緊皺眉頭,沒想到家裏的這些人越來越不像話了,看起來夫君是對的,以後她也不準備來參加這樣的聚會了。
她便也打算晚上回去一點要好好寬慰一下夫君,咱們自己家過日子就行了,根本不必在意這些人。
然而,她心裏雖然這麽想,但作爲妻子,誰不願看到丈夫飛黃騰達呢?
紀氏看過去,心想,夫君你研究那些匠人活,還研究挖水渠,這又有什麽用呢?若是用這些時間研究文章,這裏的人那個能夠比的了你?最起碼也能當一個二百石俸祿的主薄吧。
“羅賢弟,這裏你文采最好了,都當主薄了。你可是我姐夫的同窗呀,今天你師兄難道來到這裏,你能不能作詩一首呢?”三女婿笑道。
“王大人有令,下官敢不從命?我就嘗試的做一首,大家見笑了。”
于是羅主薄站了起來,看向馬鈞,念道:“有書不讀工爲徑,拿起大斧造木車。寒窗苦讀十餘載,一朝有成做賬房!”
嗯?
衆人一愣,頓時服氣的目光看過去。
“好,好詩!”
大廳裏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來,馬賬房,幹一杯吧!”
“幹!”馬鈞拿起一個大酒盞道。
“師兄,我隻對事,不對人。我先幹了,你随意。”
這時袁譚從外面經過,聽到這雷鳴般的掌聲,就看到了裏面窘迫又不得不死撐下去的馬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