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夫人,你腳踏兩隻船,卻抱怨黃連給你的銀子少了?那黃連可有因爲孩子的事情責怪過你?”獨孤少白心生無奈,黃夫人身在福中不知福,明明她一直背着黃連與劉小六偷情,還生下了劉小六的孩子,反而責怪黃連待她不好,若換做尋常男子,又有誰能忍受妻子的背叛。
黃夫人整張臉都被淚水埋沒,哭得宛如淚人,“我……我生了孩子後,黃連對我更冷淡了,但他也不曾打罵孩子,不過也從來沒關心過孩子,原本我還對他不滿,可直到兩個孩子眉眼間與劉小六長得越來越像……我才發覺這兩個孩子不是黃連的,嗚嗚嗚……”
黃夫人抽泣着,問道“你……你怎麽知道那兩個孩子不是黃連的?”
爲避免給周氏帶來麻煩,獨孤少白并沒有把周氏道出來,隻說道“聽黃連的一位友人說,黃連身子有問題不能生養。”
黃夫人低頭捂臉,嗚咽着“黃連他也不是好人,他居然都沒告訴我他不能生養……嗚嗚嗚……本以爲跟了他可以過好日子,誰知道會變成這樣……”
黃夫人對黃連的成見就像是一座大山,任誰挪都挪不走,獨孤少白不想再聽她抱怨黃連,隻好話鋒一轉,問道“那戴着鬥笠的黑衣男子又是誰?”
黃夫人搖了搖頭,哽咽道“我不認識他,他就是憑空出現在我面前的,他身材高大威猛,戴着鬥笠都沒能看清他的真面貌,我和他也就見過三次而已,我不知道他是怎麽殺死黃連的,更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
黃夫人又道“獨孤大人,我也知道我難逃牢獄之災,勞駕你能幫我轉告劉小六,讓他把孩子們照顧好,那兩個孩子都是他的。”
話音一落,牢房裏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翠翠!”劉小六跑進了牢房,他雙手攀上了黃夫人的肩,哭着臉說“翠翠,你這是何苦呢?我早就說過我在帝都城開了當鋪,可以養活你,讓你和黃連和離,你又不願意……哎……”
黃夫人已經泣不成聲,兩隻眼睛哭得像是核桃一樣腫,她走到了劉小六面前,斷斷續續地道“你……你說的沒錯,小六……我很後悔……如果當初我沒那麽看重銀子,好好的過日子,興許就不會落得此下場……嗚嗚嗚……”
二人在牢裏抱頭痛哭,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一錯再錯,終究會墜入萬丈深淵。
“大哥。”上官羽棠來,她手中拿着幾張皺巴巴的銀票,這些銀票是黃夫人從黃連的藥箱子裏翻出來的。
獨孤少白看着她手中的銀票,問“羽棠,查到什麽了?”
上官羽棠把銀票遞給了獨孤少白“這是萬銀錢莊的銀票,這銀票的樣式是十年前的了,看來已經被收藏了十多年。”
獨孤少白接過銀票,長指摩挲着手中的又皺又軟的銀票,由于常年被放置在木質的藥箱裏,銀票被染上了一股藥草味和朽木味。
這五百兩銀票收藏了這麽久都沒有被黃連用掉,難道這銀票來之有愧,所以黃連才不敢用?
“羽棠,淩緻遠可還有在世的親人?”
上官羽棠從袖口裏抽出了一本簿子和一張紙,簿子上記載着淩緻遠和其家人的事迹,另一張紙則是一幅畫像。
“剛才我查了淩緻遠的卷宗,他父母雙亡,又是家中獨子,唯一的夫人在他被斬首之後終日郁郁寡歡,最後身患頑疾不治而終。九年前,淩緻遠的兒子淩傅行在淩夫人去世之後,便去了百花城投奔親戚。可就在八年前,淩傅行居住的屋子失火把給活活燒死了。”
獨孤少白拿過了上官羽棠手中的畫像,這畫像上記載的日子是八年前,當年的淩傅行隻有十七歲。畫像中淩傅行剛毅的面龐帶了些許稚嫩,不同于他爹的文弱,淩傅行看起來更像一個武人。
“淩傅行十四歲到十六歲時在青龍教學武,他的師父就是與他同歲的青龍教教主南宮莫無,當年也是在淩緻遠出事後,淩傅行才從青龍教回到了家中。”上官羽棠道。
簿子上記載着淩傅行的屍首被發現時渾身已被燒焦,根本無法辨認屍首的面貌。
獨孤少白心想,假如淩緻遠當年被人誣陷與前皇後偷情,那能給他報仇的也隻有淩傅行,而淩傅行的屍首被燒得面目全非,無法保證那具被燒焦的屍首就是真正的淩傅行,
若淩傅行還活着,殺害黃連的兇手極有可能是他,但若他已死,那兇手又還能有誰?
“獨孤!”陸苓雪的聲音拉回了獨孤少白的思緒,隻見陸苓雪從牢房的另一頭匆匆走來。
“陸姑娘,怎麽了?”
陸苓雪道“如煙醒了!”
如煙已經昏迷了一個月,現在終于醒了,獨孤少白和上官羽棠跟二人迫不及待地來到了關押如煙的牢房。
不同于往日的靓麗妩媚,此刻的如煙披頭散發、面色蒼白,她雙手環抱着曲着的雙腿,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腳趾,像是失了魂的木偶般靜靜地坐在床上。
獨孤少白站在牢房前,他眉頭緊蹙,如今如煙醒是醒來了,可她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定是無法審問。
“羽棠,先吩咐下人服侍如煙沐浴,待她神志清醒後再作打算。”
上官羽棠點了點頭,便離開了地牢。
“陸姑娘,如煙這是怎麽了?”獨孤少白心想,蘇山傲當時斷了她全身經脈,這會不會傷了她的腦袋?
陸苓雪答道“她從清醒到現在已經将近半個時辰了,一句話都沒有說,也沒問這是哪兒,也不知她是神志不清還是情緒低落所以不想說話。”
獨孤少白側身對陸苓雪說“陸姑娘,這段時日恐怕還得勞煩你留在護國山莊照顧如煙。”
冷風絕在朝中的眼線不少,獨孤少白也不知太醫院裏是否有冷風絕的人,如煙的事萬萬不可洩露出去,他相信陸苓雪,也隻好拜托陸苓雪繼續替如煙診治。
陸苓雪會心一笑“你放心吧,我說過了,隻要你們付了足夠的工錢,我便會做好你們吩咐的事。”
獨孤少白嘴角輕勾,打趣道“沒想到陸姑娘還是個生意人。”
陸苓雪不以爲然地笑道“那是自然,畢竟有了銀子,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獨孤少白望着她,不知何時,她的臉上竟多了幾分哀愁,亦不知她是有何心事。
獨孤少白打量着這昏暗的牢房,這裏終日不見天日,周圍的銅牆鐵壁不僅可以鎖住人的身,亦能封住人的心,常人在這裏待久了指不定會悶出病來。
獨孤少白收回了視線,輕聲道“你整日待在地牢裏也悶得慌,不如去茗煙湖旁散散心?”
陸苓雪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好啊。”
就如同獨孤少白所說,她在護國山莊的這段時間,幾乎每日每夜都待在地牢裏給如煙診治,讓她都差點兒以爲自己是被關押的囚犯了。
……
夜晚的茗煙湖微風徐徐,迎面而來的微風夾帶着一陣雨後青草的氣息,令人心曠神怡。
“苓雪,你有心事?”獨孤少白此話一出,令他自己都微微一愣,他向來不喜歡窺探他人心事,也許是把陸苓雪當成了朋友,所以才想與她分擔煩惱吧。
陸苓雪幹脆果斷地答道“是啊,我有心事。”
獨孤少白問“什麽心事?”
陸苓雪随意踢了踢腳下的石子,道“既然是心事,那就是藏在心裏的事~”
她對着獨孤少白調皮一笑,惹得獨孤少白也忍不住笑出聲來“也對,心事就是藏在心裏的。”
陸苓雪不願向他吐露心事,獨孤少白也沒再追問。
陸苓雪抿了抿嘴,她看了看獨孤少白,小聲問道“獨孤,那……那你和我钰婧師姐……是不是舊識啊?”
陸苓雪一直以來都好奇獨孤少白和钰婧的關系,但這是人家的私事,她出言詢問之後又覺得不妥,于是急忙說道“哦……如果不方便說的話,也沒關系,是我多嘴了。”
本以爲獨孤少白會拒絕回答她的問題,沒想到他爽快地說道“我和钰婧不僅是舊識,而且她還是我第一個喜歡的女子,隻是在三年前,我們因爲一些事情而分開了。”
“哦……”在桃源鎮時,陸苓雪也猜到了獨孤少白和钰婧關系匪淺,不出她所料,獨孤少白和钰婧有過一段情。
想到三年前與钰婧的情事,獨孤少白原本溫文儒雅的俊臉不自覺地蒙上了一層陰郁,那件事就像是一根刺,每當想起時,都會被這根刺紮得心疼。
見他這副失神的模樣,陸苓雪心中不禁猜疑,獨孤少白這般成熟穩重的男人,爲何會爲了三年前的舊情而如此憂愁?
她心目中的獨孤少白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于是安慰道“常言道,天涯何處無芳草,興許在你的身旁就有人暗自欣賞你呢?”
聽聞此話,獨孤少白側過臉怔怔地看着陸苓雪,而心裏卻想到了另一個人,陸苓雪說得沒錯,他身邊确實有姑娘欣賞他,可終究是落花有情流水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