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大夫人和二夫人一起過來了。”林婉正與葉祺說着話,門外人影一閃,少頃便見大丫鬟雲彩進來通報。
林婉不由愣了片刻。
錢霏霏也來了?
不過林婉很快便回了神,忙忙請人進來:“快請大嫂二嫂進來說話。”
外面錢霏霏和毛豔霞進來得很快,林婉的動作也不算慢。
錢霏霏和毛豔霞進屋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高高挺着肚子的林婉一手撐着榻沿,一手被張嬷嬷扶着已經從榻上起來。
“哎呀,自家妯娌你客氣什麽,張嬷嬷,趕緊扶三弟妹坐下!”錢霏霏一進來便微蹙着眉嗔了林婉一眼,催着張嬷嬷扶林婉重新坐下。
毛豔霞則快步上前,與張嬷嬷一起扶林婉在榻上坐穩,還搶在張嬷嬷之前往林婉後腰塞了個靠墊。
錢霏霏的眼底閃過一絲不愉,垂了垂眸很快便将這絲不愉掩去,再擡眸時已然笑意嫣然,對着林婉的肚子打量了片刻道:“你這肚子比上次似乎也又往下了些。”
錢霏霏這話還真沒說錯,最近林婉身邊的人,特别是張嬷嬷不知一次提到肚子開始下墜的問題。
事實上就算沒人提,已經生過兩胎的林婉也有感覺。
這胎已經有九個多月了,雙生子能在娘肚子裏養到足月的并不多,按張嬷嬷的說辭,像林婉這樣能夠養到快九個半月的并不多。
懷孕很辛苦,一次懷兩個更辛苦,林婉還是希望孩子能在肚子裏多待些日子。
這個時代沒有保溫箱,就算她的肚子再大,雙胎的孩子依然不可能像單胎孩子那麽大大,若再加上早産,夭折的可能性便大大提高。
毛豔霞之前夭折的那一胎,雖說是因爲通房使了手段導緻早産,但是那時候肚子裏的孩子已經有七個多月了,若在前世那對龍鳳胎并不是沒有活下來的可能,但是在這個缺乏醫療條件和技術的時代,那對龍鳳胎生下來不久便全部夭折了。
再說錢霏霏的雙生子和毛豔霞後來生的雙生子。
因爲在娘肚子裏的時間不同,體質上便存在不小的差異。
錢霏霏那胎雙生子在娘肚子裏待了九個月,比起毛豔霞的那對八個半月左右出生的雙生子明顯要健康得多。
讓胎兒多在肚子裏待幾日,是林婉目前努力的目标。
隻不過最近葉家接連出事,而且都不是小事,就算府裏長輩都不讓她操心,可是林婉卻不能真的當什麽事都沒發生,不過她盡量讓自己心平氣和不爲外面發生的事引起情緒上太大的波動。
當然要做到這一點很難,懷孕的人本就比平日更多愁善感些,就算林婉一向堅強,也難免會有軟弱的時候。
驚馬事件,雲裳被人鬧事,鬧事之人被刺殺等等,都預示着葉家被人盯上了。
葉家被人盯上的原因,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因爲葉深在江南的一系列動作。
應天府的官馬因爲腐敗幾乎被葉深連鍋端,哪個官員身後都有一張錯綜複雜的網,哪怕這位官員出身寒門,葉深的這個連鍋端不知損害了多少人的利益,想讓葉家出事的大有人在。
再便是江南叛亂的漏網之魚。
想到漏網之魚,訃林婉更擔心的便是葉深的安危。
雖說此前在江南的林大等人和跟着葉深去江南的林九等人這次全部随葉深回京,葉深身邊還有皇帝陛下派的随從和護衛,甚至還有暗衛,但是回程卻沒有下江南時的震南軍。
震南軍在将赈災糧送抵江南,并且平定了江南叛亂以後,便算是完成了下江南的任務,早已押着抓獲的叛軍頭目返回京城。
雖說林婉沒有去過江南,卻聽葉深說過江南與京城之間大緻的地理情況,從江南回京有多處地勢險峻的地方。
若京城方面針對葉家的勢力是叛軍的漏網之魚,那麽葉深這一路回來更是危機重重。
驚馬事件之後,震南侯府便給林婉送來了江嬷嬷和孫嬷嬷,這讓林婉安心不少。
林婉太明白自己在蔡氏心目中的地位,蔡氏再次給她送兩個武婢過來,事實上是在告訴她,震南侯府時刻關注着葉家,自然也關注着葉深的安危。
林婉并不知道震南侯府會怎樣做,卻可以肯定從江南到京城這一路,必定有人接應葉深。
震南侯府是大虞國有名的武侯府,按大虞律法的規定可以擁有八百親兵,不過這八百隻是震南侯的親兵,震南侯府的護院,幾位老爺公子身邊的護衛并不在親兵之列,比起立府不過十來年的葉家,人手不知要充足多少。
震南侯府從曾經的隐世家族出世立府上百年,每年都會想辦法安置一些從軍中退下來的兵士,震南侯府的莊子裏有一多半或是這些從軍中退下的兵士或是這些兵士的家眷。
在需要的時候,一聲令下這些兵士便能重新操刀上陣對敵。
這次江南的叛亂便是一個很好的證明。
隻要有震南侯府産業的地方,便能像葉家在暨州的酒坊一樣在叛亂中護一方百姓的安危。
從江南到京城有十個州府,震南侯府幾乎在每個州府都有莊子,也許莊子與莊子之間相隔上百裏,卻有他們獨特的聯絡信号。
有了震南侯府的一路護衛,葉深回京路上即便有危險,應該能突破重重危機平安回到京城。
當然心裏明白眼明白,隻要人還沒回到京城,該擔心的還是會擔心。
更何況林婉心裏還抱着葉深趕回來陪伴她生産的念頭呢!
“婉婉?”
“三弟妹?”
遊神間耳邊傳來錢霏霏和毛豔霞的聲音,林婉左右看了看,發現錢霏霏和毛豔霞都關切地看着她。
“不好意思,出了會神。”林婉不好意思地展開一個笑顔,摸着自己的肚子接上錢霏霏的話道:“的确是往下去了,而且這兩日下墜感也很強,也不知能不能撐到夫君回來。在”
雖說生孩子是女人的事,就算男人在也幫不上什麽,可是生孩子的時候,男人不在身邊對女人來說到底是件憾事。
如果這次葉學償能趕在林婉生産前回到京城,那便是林婉第二次在沒有葉深在身邊的時候生産了。
如此一算,錢霏霏和毛豔霞便覺得自己在這方面要比林婉強太多了。
她們夫妻之三的感情或許不如林婉與葉深那般深厚,可是她們每次懷孕生子,男人都在眼前陪着。
“三弟妹可知道三弟如今到哪裏了?”頓了片刻錢霏霏問道。
毛豔霞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有些不贊同地看了錢霏霏一眼。
錢霏霏這問的,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都知道葉深已經從江南啓程往京城趕路,人在途中,江南又亂,林婉能知道葉深如今人在哪裏才怪!
不曾想這念頭剛從腦子裏閃過,便聽林婉道:“昨日收到的飛鴿傳書說是已經過了廣陵府正趕往彭州,說是可能要在彭州歇上一到兩日,有些事要與梓墨兄進行交流溝通。”
林婉的話讓錢霏霏和毛豔霞都覺得有些吃驚。
大家都是一個圈子裏的人,錢霏霏和毛豔霞自然知道林梓墨何時啓程趕往江南,也知道林老爺子帶着貨物跟着林梓墨一起往江南去了。
帶着十多車貨物,啓程不足半月,哪能這麽快就抵達彭州?!
“夫君的飛鴿傳書是這樣說的,想必不會有錯。”見錢霏霏和毛豔霞驚訝的眉毛都要飛起來了,林婉抿了抿嘴道。
雖說林婉很明白葉深這一路回來必定隻是報喜不報憂,卻不覺得葉深會在這件事上欺瞞,他說與林梓墨将在彭州會合,那便是闆上釘釘的事。
林梓墨能以這麽快的速度與葉深會合,必定是輕車簡從往江南趕,他去暨州就任知府朝中對他到暨州的時間便有具體規定,他不可能跟着載貨的車隊慢慢地走,再說暨州也不能長期沒有知府,早一日趕到暨州便能早一日掌控并穩定暨州局勢。
當然林婉覺得也許還有自己的原因,說不定這個行程是葉深要求的。
林婉猜的還真沒有錯,葉深與林梓墨在彭州的會晤的确是葉深指點的時間和地點。
當林梓墨趕到位于彭州城外的驿館,葉深已經先一步趕在驿館住下了,伸手對着葉深的肩膀便捶了過去:“你還真是歸心似箭啊!本以爲我至少要比你早一日趕到彭州,沒想到你居然比我還早!”
沒想到并不重的一拳卻讓葉深倒抽了一口冷氣,甚至臉都白了幾分。
“你肩上有傷!怎麽回事,嚴重不嚴重?”林梓墨頓時便明白了,緊盯着剛才被自己捶了一拳的葉深肩膀急切地問道。
葉深動了動肩膀,眉頭微微皺了皺,卻搖了搖頭道:“受了點輕傷,不礙事。走,咱們進去說話。”
兩人在進屋坐下,戚大寶已經讓驿臣送來了一桌飯菜,葉深和林梓墨邊吃邊說。
爲了爲林梓墨釋疑,葉深簡單地過了一下自己受傷的經過。
葉深回京城這一路果然兇險,自啓程至今已經經曆了将近十次刺殺和伏擊,幾乎每日都有刺殺和伏擊。
雖說林大帶着幾個林以及護衛們拼死護衛,總還是有保護不周的時候,葉深身上便落了不少傷,遠不止肩膀這一處,而肩膀這一處的傷便是在進彭州之前落下的。
“那個師爺如此頑固,居然從江南一直追着你到了彭州。如此死磕到底爲了什麽!”葉深說得輕描淡寫,林梓墨聽得卻頗有心驚膽戰,而且還有許多不明白的地方。
“死磕的目的已經查清,他們想活抓我這個朝廷欽差大臣,要來要挾朝廷,營救叛軍頭目。”葉深淡淡道。
林梓墨的眉頭便揪了起來,難怪京城那邊也不得安甯,原本這位漏網的叛軍師爺居然圖的是這個目的,但是皇帝陛下對叛軍深惡痛絕,他們就算抓住了葉深,真能用葉深換叛軍頭目嗎?
葉深自然明白林梓墨憂心的是什麽,對着林梓墨舉了舉手中的茶碗道:“别擔心,我心裏有數。那師爺手中已經沒多少人,就算他有錢能請得動江湖上的一些亡命之徒,我身邊的人也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林梓墨的眉頭揪得更緊了,漏網之魚也就算了,居然還有江湖上的亡命之徒,那麽葉老爹遭遇的驚馬事件會不會也出自這些亡命之徒之手呢?
“既然有江湖上的亡命之徒參與,可有往京城送消息?”林梓墨不清楚葉深是否知道京城發生的事,也不好明說,便将話題放在亡命之徒這個點上。
葉深點頭,他身邊有皇帝陛下派來的暗衛,沿途發生的一切自然事無巨細都由暗衛報于皇帝陛下,皇帝陛下也一直有暗旨過來,甚至葉深這一路的行程也是皇帝陛下親自定下的。
京城發生的事,皇帝陛下也沒有完全瞞着葉深,卻也沒有全部告訴葉深。
葉深知道的也就是驚馬事件,葉深在官場十多年也不是白混的,很快便從驚馬事件中看到了京城葉家的危機。
既然皇帝陛下能讓人将驚馬事件告訴他,家人和孩子身邊必定已經有人護衛,安全問題應該不需要他多擔憂,即将臨産的林婉才是葉深心靈深處最爲擔憂的那個人。
葉深恨不得立馬收網,将叛軍漏網之魚一網打盡,爾後飛馬趕回京城陪伴林婉。
可是皇帝陛下的強音不能違,皇帝陛下的這張網還沒到收網的時間,他便隻能耐着性子陪着這些漏網之魚以及亡命之徒繼續進行這場貓捉老鼠的遊戲,直到皇帝陛下下旨收網那一日的來臨。
兩人的會談交流進行到大半夜才各自歇下,第二日林梓墨便與葉深道别,快馬加鞭趕往暨州。
分别時,葉深從懷裏拿出一塊刻有葉字的令牌遞給林梓墨:“如今江南已經日漸安穩,你自管放心往暨州去,若是需要人手帶上這個令牌去暨州城外的葉家果園找錢莊頭,他知道該怎麽做。”
林梓墨的暨州知府是葉深推薦的。
隻是葉深離開暨州的時候還沒有收到誰到暨州任知府的确切消息,當然葉深還未雨綢缪,在離開暨州之前進行了一些安排,還特别對葉家果園的錢莊頭進行了一番交待。
林梓墨果然成了暨州知府,之前的交待和安排便能在林梓墨需要的時候起到應有的作用。
林梓墨也不與葉深客套,抱拳對着葉深作了個揖接過令牌收入懷裏,轉身上馬揮鞭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