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屋裏隻有林婉和葉深二人,兩人心裏卻都清楚,春草和冬月就在花廳外守着,故而兩人就算離得不遠,也沒有做出什麽動作,隻是隔幾相對而坐看着對方說話。
聽了葉深頗有些責備之意的話,林婉抿嘴笑了笑:“婉婉相信是婉婉的事,哥哥能不能真的做到始終如一,就是哥哥的事。若是哥哥始終如一守住本心,婉婉自不會與哥哥一拍兩散!”
林婉的話沒有任何問題,可是聽在葉深的耳裏依然讓他心裏很是有些不爽,卻也無從反駁。
既然無從反駁,葉深便也不再抓着這事不放,而是細細與林婉說起葉家在蜀地經曆的事情,從而解釋了爲何會帶了那麽多的人來京城。
原來按葉老爹最先的設想,這次回蜀地也隻是爲了祭祖,并将逃出蜀地之後出生的葉深記入族譜。
不過無論是葉深還是林婉隐約都感覺到葉老爹這次舉家返鄉的舉動沒表面上那麽簡單。
如果真的隻是這麽簡單的想法,便不會在回京城的時候從蜀地帶上那麽多人,而且全都拖家帶口。
按照葉深的描述,十多年後重回蜀地,葉老爹等人,包括葉清都是極爲感慨的。
即便是過了十多年,蜀地的老家甚至比記憶中還要貧窮。
讓葉老爹更沒想到的是,向來自诩耕讀人家的葉氏族親,已經甚少有讀書人。
就算葉家事先都做了一些僞裝,特地穿上布衣,依然招來了無數貪婪的目光,若不是縣太爺得知消息,趕來見葉清三兄弟,按葉深的說話,當時他真有些擔心那些眼冒綠光的族親直接撲上馬車搶東西了。
聽到這裏,林婉不由歎了口氣,人窮志短大概便是如此。
回到蜀地才知吳氏的娘家爹娘都已經去世,如今隻剩下吳氏的弟弟一家五口靠着一間小雜貨鋪艱難度日。
作爲出嫁女,又是離開蜀地多年,即便出嫁前與這個弟弟最是親善,多年不見也是生疏了許多,可是縱然生疏,看到弟弟一家貧困的日子,吳氏到底也是不忍心,便想着救濟一二。
想起嶽父嶽母曾經對他的那份好,想起自己和吳氏都不曾爲嶽父嶽母送終,葉大民便有深深的愧疚,對吳氏也有着更多的憐惜,愛屋及烏的結果便是找到葉老爹,提出要帶吳氏弟弟一家人離開蜀地。
沒想到葉老爹二話沒說便答應了下來。
吳氏得知這個消息,先到葉老爹跟前磕了頭,然後便再三叮囑吳家人不可張揚,不料吳氏那個弟媳婦方氏卻是個大嘴巴,又愛顯擺的人,不久葉家将帶吳家人前往京城謀生的消息便在十裏八鄉傳開了。
雖說葉家一回村便出重資修了葉氏宗祠修了祖墳,葉老爹卻沒再給族人更多的好處,更是絕口不提帶族人回京城。
如今卻突然傳出消息葉老爹回京城時将帶上吳家人,開始的時候還真沒多少人相信。
偏這個消息出自吳家媳婦之口,而且吳家連那間賴以生存的小雜貨連貨帶鋪子一起盤了出去,這便是不相信都不成了!
葉氏族親豈容這樣的事發生,别說葉家村,便是附近幾個村的葉氏族親都炸了鍋。
很快族長便帶着族中長老找到了葉老爹,七嘴八舌責問葉老爹爲何提挈吳家人反而緻族中人而不顧?
面對族親的責問,葉老爹卻胸有成竹。
事實上舉家回蜀地祭祖之前,葉老爹心裏便早做好了打算。
他答應帶吳家人回京城更是有多方面的考慮。
葉老爹從來不曾忘記,吳家對葉家的恩情。
吳家對葉家的恩情,也許連吳氏本人都不曾記在心上,葉老爹卻始終不曾忘記。
因爲吳家對葉老爹的恩情乃是救命之恩。
别看如今的吳家不但隻是剩下吳氏兄弟一家五口,日子更是過得貧困潦倒。
當年的吳氏娘家卻是鎮上的商戶,雖說生意做得不大日子卻還算殷實,至少那時候的葉家是比不上的。
葉老爹與吳氏的爹本無交集,卻在一場意外中成了生死之交。
雖說過去了幾十年,隻要想起那次意外,葉老爹依然覺得心有餘悸。
葉老爹記得十分清楚,那一年他剛與陳氏成親不久,在鎮上的酒樓當學徒,每日裏早出晚歸。
那日傍晚他從鎮上回葉家村,途中被從山上滑落下來的砸中,當即便鮮血如注倒在了地上。
幸得路過此地的吳氏爹出手相救才保住一命,從此便與吳氏爹成了生死之交。
待各自有了兒女,索性便做了兒女親家。
當然帶吳家去京城,不僅僅隻是爲了報恩,還因爲這些年吳氏對葉家的貢獻。
這些年,吳氏孝敬公婆,夫妻恩愛,更是爲葉家生了三個前程似錦的子嗣,苦勞有功勞也有,即便沒有吳氏爹的恩情,葉老爹也會看在吳氏對葉家的這份天大的貢獻帶上吳家人。
更何況葉老爹還要以帶吳家回京爲契機做些事情。
雖然對吳氏弟妹的大嘴巴覺得十分頭疼,不過這次也正合葉老爹之意。
族人肯定是要提挈的,隻是提挈誰卻必須由葉老爹自己決定,此其一。
爲了幾個孫子的前程,爲了發揚光大葉家門楣,自是要早早切斷一切可能的不利因素。
隻是在回蜀地前,葉老爹心裏不過隻是有些模糊的想法。
在回到蜀地見識過族人的貪婪之後,葉老爹的心思便明晰了起來。
盡管回來之後出資修了宗祠修了祖墳,葉老爹心裏卻十分明白,有生之年很難再有機會回蜀地來了,考慮到自家的産業,孫子們的前程都在京城,葉老爹便有心将自己這支從族裏分出去,隻是缺少一個提出分支或者分宗的契機。
吳家的事情曝出,族長便帶着族中長老們氣勢洶洶上門來興師問罪,不但給了葉老爹契機,也讓葉老爹從分支還是分宗之間堅定地選擇了分宗。
無論是分支還是分宗,對于家族而言都是大事。
雖說葉老爹分宗的心思已堅,卻并沒有貿然出口。
隻是靜靜地聽着族中長老提出各種離譜的要求,居然要葉家将葉家村一帶的葉氏族人全部帶去京城,葉老爹終于忍無可忍提出了“分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