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要南下?”白水瑤驚了一下。
奉淩汐看出了白水瑤的顧慮。
畢竟白水瑤第一次運籌這麽多貨物,并且現在太子和三皇子明顯已經盯上這批貨物了,若是運作不當,恐怕會賠了夫人又折兵。
“我留兩天,兩天内會把京城的事大概處理完,然後我再南下。”奉淩汐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就算再急也需緩兩天了。
她纖細的食指輕輕叩在幾面上,猶豫了一下便決定道:“去通知蒲生,可以收網了。”
一旁的龍玖知道奉淩汐這話是對她吩咐的,當即應下後,出了隔間把消息傳出去。
一間茶樓櫃台中,蒲生正在跟錢有财一起盤賬,這段時候他幫着奉淩羽賺了兩筆不菲的銀子,已經完全得到奉淩羽的信任,接觸的賬目已經是核心賬目了。
此間茶樓是奉淩羽其中一家産業,裝修附庸風雅,不似幾十文銅錢就能喝上一大壺茶水的茶肆。
所以來往這間茶樓的人多是有些身份地位的,這裏的小二和掌櫃一邊經營茶樓,一邊收集信息,給了奉淩羽很大的便利。
這也是奉淩羽很看重的一處産業。
不過之前盈利的銀錢已經被奉淩羽抽走,去買奉淩汐手中那些壟斷下來的租賃商鋪了,時間間隔太短,現在盤賬根本沒有算出多少結餘銀錢來。
蒲生一雙修長白皙的手指在算盤上十指翻飛,這是左右手同時打算盤的絕技,賬目快比'别人快了一倍不止,少有人能辦得到,使得站在一旁的錢有财臉上不由閃過一絲妒忌之色。
錢有财不擅珠算,隻是對一些陰謀詭計倒是擅長,當技術過硬,擅于陽謀的蒲生被奉淩羽‘撬來’後,錢有财眼看着蒲生的位置越來越穩,讓他有種将要被蒲生取代的感覺。
這讓錢有财總會在蒲生看不見的角落裏,像陰溝裏的老鼠一樣盯着蒲生,帶着憤恨的,嫉妒的目光。
蓦然,一個身穿粗布,長相普通的年輕小夥走到蒲生盤賬所在的櫃台前問:“掌櫃的,上一盤魚啊。”
一旁的錢有财看來人衣着普通,大約是庶民,臉上頓時露出幾分不耐,加上之前因爲心底不爽蒲生的緣故,頓時惡聲惡氣地趕人。
“什麽魚不魚的,你瞎啊,這裏是茶樓,沒魚,滾!”
那要魚的青年小夥也不生氣,反而笑嘻嘻地回答:“把網收起來不就來魚了麽,掌櫃的,趕緊收網啊。”
說完後也不管錢有财如何吹胡子瞪眼,直接颠兒颠兒地往茶樓外走去,不一會便湧入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不見了蹤影。
蒲生打算盤那翻飛得讓人眼花缭亂的白皙手指已經停下來了,他看着茶鋪外的人群,嘴角露出一抹溫暖的笑意,好像透過人群在思念着什麽人一樣,這一瞬間的蒲生溫暖而又讓人親近。
這樣的蒲生與往日裏不苟言笑,冷冰冰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把錢有财看得一愣一愣的,還以爲蒲生被剛才來櫃台前說魚不魚的傻子傳染了傻氣。
錢有财剛想刺蒲生兩句,讓蒲生膈應膈應,卻看到蒲生把身前的算盤往前一推,提起長袍前擺便往櫃台外走。
“诶,你去哪裏啊?賬還沒有盤完呢!”錢有财心底納悶,出聲喊住蒲生。
蒲生聞聲停了下來,轉身看向錢有财, 笑得意味深長,答道:“我要
回家了。”
錢有财:……果然是被過了傻氣!
他不滿地翻了翻耷拉的眼皮子,指着蒲生啵,完全一副教訓不懂事小弟的姿态。
“回什麽回?你趕緊的回來把賬盤完,我有說你能回去了嗎?别給你兩分顔色,你就真把自己當成一個人物了!”
蒲生看着猶自跳腳的錢有财,出奇的好脾氣,笑眯眯地回一句:“最後一句話還給你。”
“什麽?”錢有财有些懵。
“你還真把自己當成一個人物了?”卻是錢有财的話直接變成問句還給了回去。
錢有财被蒲生這雲裏霧裏的操作整得又一愣一愣的,若不是今天的蒲生一直沒有從他的視線裏離開過,他還以爲換了個人了呢。
“你什麽意思呢?”錢有财雖然不太明白蒲生今天是抽了什麽風,但是還是能從蒲生看他的眼神中看出了點不屑來。
“格老子的,不就會算賬嘛!離了你還不行了?看把你牛氣的,你等着, 回頭我跟主子告狀去!看你能的啊!”
錢有财出聲威脅蒲生,他搬出了奉淩羽,然後一臉得意地等着看蒲生馬上要低三下四地跟他道歉。
錢有财甚至想:等蒲生跟他道歉時,他一定擺足了譜, 非得降服了蒲生不可,以後讓他往東絕不往西,當帶條狗一樣也不錯。
可是,等錢有财回神時,之間蒲生已經出了茶樓了,完全無視他的存在……
蒲生出了茶樓後,不久便看到剛才在茶樓中給他暗号的青年小夥正在路邊等着他,待他走近後,那青年小夥直接壓低嗓音:“明月樓。”給了暗示後便離開了。
蒲生腳步一頓,改變方向,朝明月樓快步走去。
兩刻鍾後,蒲生終于到達了明月樓,樓上的龍玖朝他打了個手勢,蒲生便知道奉淩汐就在樓上等着他呢。
頓時,蒲生原本輕快的腳步變得凝滞起來。
之前他差點殺了奉淩汐,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奉淩汐了。
對于奉淩汐他内疚極了,從他知道奉淩羽與小桃兒是手帕交之後,他原本對妹妹無所寄托感情就轉移到了奉淩汐的身上。
可是他卻差一點殺死了這個妹妹!
即使奉淩汐傳來口信說不怪他,但是蒲生還是感到無法原諒自己。
直到奉淩汐讓他去奉淩羽那邊做卧底,徹底查清奉淩羽有多少營生,營生的詳細進貨渠道,出貨渠道等相關信息時,蒲生是抱着贖罪的心态去的。
這幾個月來,他努力讓自己快速地打入敵人的内部,努力獲得奉淩羽的信任,想要辦成奉淩汐交代他的事,好讓自己愧疚不安的心好過一些。
現在他差不多有把握能摸清奉淩羽那些營生的底了,可是卻還是有點不敢見奉淩汐,他怕奉淩汐還是不原諒他。
“蒲生。”
蒲生霍然擡頭,站在樓梯中央的他,怔怔地看着多日不見,看起來身量拔高了些,臉上的稚嫩蛻了些,眉眼更加明媚的奉淩汐。
他看到奉淩汐的雙眸含着笑意,有着他渴望的溫暖,他出神地想,若是妹妹還在的話,是不是也會像這一幕一樣,正溫暖地在不遠處望着他呢?
蒲生腳下的步子加快了許多,步子也不知不覺邁大了些。
“姑娘,蒲生回來了。”十幾年都沒有淌
過淚的眼, 瞬間濕潤了。
奉淩汐臉上的笑意深了一些,贊許道:“辛苦了。”
這一段時間蒲生在奉淩羽的陣營中,是如何辛苦獲取奉淩羽信任的,所要經曆的辛苦和風險有多重, 都時常有消息傳過來。
“不辛苦。”蒲生有了些鼻音,他把頭偏向一邊,匆忙拭去眼底的濕潤,然後鄭重地道歉:“對不起。”這一句當面道歉,他欠了許久,現在終于說出口了 。
盡管蒲生已經看出來奉淩汐是真的不怪他。
“走吧,帶你見個人。”
奉淩汐卻是不想蒲生鑽了牛角尖的,她覺得蒲生上次之所以傷她,那是因爲中了奉淩羽的計,那他們隻要把場子找回來就好了啊。
完全沒有必要把時間把精力放在不斷愧疚,走不出來的消極情緒裏面,因爲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們去做呢。
奉淩汐的大氣感染了蒲生,他暗暗下決定,雖然奉淩汐不怪他,但是他以後一定要加倍的對她好,像對妹妹好的那樣照顧她,保護她。
蒲生把心底的愧疚壓下去後,好奇地問:“姑娘想要讓蒲生見誰”
奉淩汐但笑不語,領着蒲生走到一間隔間門前,推開門。
蒲生乍一看到白水瑤還還有點意外,随即,便是驚喜:“水瑤?什麽時候入京的?”
“今天剛到,好久不見。”白水瑤大大方方地站了起來,臉上露出明媚的笑意。
蒲生早前幫奉淩汐去南邊收一批制香原料,一路與白水要相伴,兩人這一路南下,日日相處間,倒是互相生出了欣賞之意。
白水瑤欣賞蒲生的見多識廣,嚴謹,多智,溫潤,以及給人一種值得信賴和托付的安全感。
蒲生欣賞白水瑤活力四射,樂觀向上,堅韌不拔,以及小小年紀卻魄力十足,讓人驚歎。
兩人簡單寒暄之後,蒲生知道白水瑤這一次進京是幫奉淩汐吞掉奉淩羽手中所有能有賺銀子的營生後,當即不再耽誤,把這段時間所了解和掌握的信息一一默在了紙上。
蒲生足足寫了大半個時辰才寫好,奉淩汐拿起來一看,當即忍不住“啧啧”兩聲輕歎。
“奉淩羽可真不簡單,竟然悄無聲息弄出這麽多産業來了,之前龍依查到京郊那個莊子的時候,龍依也順着莊子裏培養出來的那些人去查奉淩羽到底有多少産業。
但是術業有攻,倒是沒有這次蒲生查出來的這麽多,這一次有這麽詳細的名單,咱們商議商議,怎麽吃下才好。”
蒲生和白水瑤聽到奉淩汐打算把奉淩羽的産業都吞了,眼底皆閃過一抹興奮的神色。
這是要大幹一場啊!
白水瑤對奉淩汐是盲目崇拜的,覺得隻要是奉淩汐決定的事,就一定能辦得到,沒看到她現在已經是漕邦的當家人了嗎?
若是在以前,那是不敢想的。
蒲生對奉淩汐的決定是百分之兩百的支持,并且之前奉淩羽竟敢算計他!再者小桃兒的死也間接和奉淩羽有關系,着簡直是死仇啊!
蒲生對于讓奉淩羽痛苦這事情,可是非常熱衷的。
三人會議小組嘀嘀咕咕一陣,兩個時辰之後,終于把吞并計劃拟定下來,然後分開各自行動。
此時,京都的人還不知,明日,京城商業将會掀起一陣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