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棗紅大馬,正腳步踢踏,悠閑地一邊吃着路邊的嫩草一邊打着響鼻往城内走。
馬背上是一對身穿普通布衣的男女。
男的偉岸,女的嬌小,在融入這天地間,仿若這世間最美的畫卷。
奉淩汐乖巧地坐在馬鞍前,任由晏衍遒勁的手臂輕輕環過她的纖腰,控着缰繩,一路慢悠悠前行。
自從晏衍表明了心迹後,兩人之前的别扭好像突然攜手邁過去寒冬了一樣,相處起來也融洽和默契了許多,相比之前奉淩汐一見到晏衍就跟鬼追一樣逃走的模樣,現在兩人相處簡直是質的飛躍。
她現在想起前兩日晏衍與她說的那番話時,嘴角還會不知不覺地翹起。
她想或許,這一世,她可以更勇敢一些。
蓦然,她的身後晏衍胸腔震動,聲音低沉地說道:“這次回京,你跟我回淮南王府住吧。”
奉淩汐:……
她半響才反應過來,磕磕巴巴地問:“你是認真的嗎?爲什麽我要去淮南王府住?”
“嗯……你确定你現在能控制得好你那身渾厚的内力嗎?”晏衍眉眼含笑地問。
一聽到晏衍的問題,奉淩汐便有種的感覺。
這事還要往前兩日說起。
兩天前,等她緩過來能下床的時候,正想喝水,剛拿起杯子,卻“嘭”地一聲杯子直接在她的掌心中炸裂了。
本來她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還以爲那杯子本就已經有了裂紋。
可當她郁悶地捏着手巾去拂淌濕了一桌子的水時,隻是稍微用力,好好的桌角便被她按出一張手掌印來。
這時候奉淩汐再傻也知道不妥了,她一臉懵的出了屋後恰好看到晏衍正在幫她收拾晾曬在院中裝着草藥的竹匾,由于奉淩汐擔心晏衍會把幾味相似的草藥弄混,情急之下邁開步子就要往晏衍的方向跑去。
哪裏知道,就這麽邁出一腳輕輕一踏,她的身子毫無預兆地淩空飛了起來,當奉淩汐看到她比大樹都要高後,才驚恐的意識到,她上天了……
奉淩汐當即吓得“啊”地一聲尖叫,一張臉更是瞬間慘白起來。
誰知她自己這麽一驚一吓,體内的真氣徒然洩掉,然後整個人突然從離地三丈高的半空中墜了下來,若不是晏魔頭反應快趕來接住了她,奉淩汐估計又得躺回床榻上再體驗一次重病患的滋味了。
正因爲她控制不出内力的緣故,所以他們才在渡生觀内多逗留了兩日。
現在被晏衍這麽一提醒,奉淩汐便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同時也覺得她習武這方面确實沒有什麽天賦,就比如她體内被師父倒灌進來的内力像一座金山,可她現在隻會十個銅闆的算術,超過十個銅闆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空守着一座金山而已。
晏衍看奉淩汐長久沒有出聲,爲了不讓她有顧慮才解釋道。
“我會安排好你住在王府的事宜,不會讓人诟病,加上前些日子我一直讓流雲給你尋兩個合适的嬷嬷,原本還想着怎麽往你身邊放人,現在正好跟侯府的人說你這段時間都在接受教養嬷嬷的教導就好。
這兩個嬷嬷是從我外祖家尋來的,之前随了我娘親一段時間,自娘親仙去後,她們便回外祖家去了,再往前追溯,那兩個嬷嬷是宮裏出來的嬷嬷,屬于先太後培養出來,後來指給娘親。
她們現在雖然年歲大了點,可好在她們輩分高,見識廣,規矩禮儀又一等一的好,身上亦有功夫,放在你身邊再合适不過。”
奉淩汐聞言挑了挑眉,
晏衍真的是給她請 了兩個了不得的嬷嬷呢,隻是……
“她們會不會不認同我?畢竟我不過是侯府的一個庶女,她們若是替你娘親抱不平呢?”這情況在衷仆身上很确實常見。
“我相信你有收服她們的能力,再說,流星回來了。”
流星?
奉淩汐蓦然心中一動。
想起龍依曾經與她說過,流星被派出去查她的身世去了,并且似乎找到一些線索。
這麽說……
“流星他有進展了?”奉淩汐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鳳眼,驚喜與忐忑湧上心頭,她點有些期待,又怕會失望。
“别着急,這段時間因爲事情比較多沒有好好詢問流星具體情況,一會我們回去後讓他過來說清楚就好,不過能确定的是,是好消息,不然他那德行也不會一副邀功的神情了。”
聽晏衍如此說後,奉淩汐再也難以讓心情平複下來,她急切地想要馬上見到流星,不由催促起晏衍:“我們快點回去吧?”
晏衍看奉六如此焦灼,眉眼的笑意深了一些,慢悠悠地問:“那你這段時間住淮南王府的事?”
奉淩汐怔了一下,無奈地點頭應下:“好,聽你的。”其實奉六也擔心她這失靈時不靈的内力會傷到侯府中人。
得到肯定答案的晏衍終于滿意了,他雙腿用力一夾馬腹,扯動缰繩,心情愉悅地喝了一聲“駕”讓馬速快了起來,私心裏,晏衍有點不想與奉六分開。
就算奉六住在王府後會安排奉六住進王府中的客院内,但也能離她近一些不是?起碼想見她的時候便可以去見她……
一想到有這樣的好事,晏衍便掩藏不住眉眼中的笑意,若此時奉六回頭一定會發現這時候的晏魔頭有些憨傻憨傻的。
一個時辰後。
一匹棗紅馬哒哒哒奔進了雄偉高大,巍然聳立的城門。
若是以往,要是不提前清場,這城門口也不可能跑起馬來,但是今日的城門除去一隊身着重甲守衛外,便顯得空蕩蕩的。
晏衍擰眉,勒緊了缰繩,讓馬停下來後居高臨下地問一個城門守衛:“今日京都有什麽事嗎?”
那被詢問的守衛剛才沒有來得及阻攔下晏衍盤查,現在看到人家自己停下來,剛想呵斥一番,可看到晏衍雖然身着廉價布衣,但身上卻滿掩飾不住的貴氣與威勢逼人。
在加上晏衍那張沒有帶着面具的絕世美顔,真是怎麽看都不覺得他像個普通人。
一時間,城門守衛要訓人的話卡在喉間,看着晏衍的目光有些直,不知該如何措辭。
“在問你話!”身爲錦衣衛指揮使,晏衍最不耐煩這種回話時會慢吞吞的兵,若是遇到事态緊急的情況,翻盤的機會稍瞬即逝,容不得一絲耽擱,這樣連話都會不好的兵是根本沒有資格披甲上陣的。
晏衍身上淩厲的煞氣盡顯,吓得守城小兵雙腿發軟,下意識回答了他的話:“是,是放榜了,今日狀元遊街,大家都趕去看了。”
放榜了?
坐在晏衍身前的奉淩汐聞言後蓦然兩眼晶亮,她輕輕扯了扯晏衍的袖頭:“我們去看看吧,我哥應該榜上有名的。”
晏衍看奉六這無比自信的模樣,忍不住勾唇笑了,他的笑一綻開,剛才所有淩厲的煞氣瞬間消散,春暖花開,世界都明亮了一般。
奉淩汐不滿晏衍不信她的話,微惱地皺皺鼻頭,傲嬌地哼了一聲,肯定地重申道:“我哥一定能榜上提名的,他學問又不差,再說我還幫他作……”
作什麽?”晏衍挑眉問。
‘作弊提前知道試題’剩下的話奉淩汐吐了吐舌頭,心道還好刹住了話尾。
“做功課。”奉淩汐笑得有些幹,故意轉移話題拍拍晏衍的手臂:“我們往前去看看吧,我還沒有見過狀元巡街呢,也不知道這次考中狀元的是誰。”
晏衍深深地看了一眼心虛的奉淩汐,直覺奉六還有事情瞞着他,是他不知道的,不過嘛……日子長着呢,隻要把奉六拘在身邊,總有一天他會徹徹底底了解奉六這個人的。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這是無數學子夢寐以求的大事。
由皇上欽點的狀元、榜眼、探花在今日會胸前佩帶大紅花,打馬遊街,這是皇上賞賜的榮耀,遊街一路上可見旗鼓開路,街道兩旁歡聲雷動,喜炮震天,遍街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讀書人一旦金榜題名,便如鯉魚跳龍,成爲天下知的新權貴,狀元遊街當日京城大戶人家在後宅的管束上也稍微放寬松些。
甚至會在狀元遊街兩旁的高樓茶肆上早早預定好隔間,直待狀元,榜眼和探花從茶肆下經過,讓那些長久才出一次閨閣的閨秀們把手中的帕子絹花朝他們擲去。
沒準能成就一番佳話,府中多了一個佳婿也說不定,這和榜下捉婿是一樣的說法。
喧鬧的大街上,大家一掃前段時間出現刺客、盜匪事件的影響,現在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大大的笑容,四處歡聲笑語,争相一睹一甲進士及第的風采。
随着眼尖之人高喊一聲:“來啦來啦,狀元郎來了!”
所有聞其聲的人都伸長了脖頸朝來路張望起來。
随着樂聲禮炮越來越響亮。
衆人臉上皆露出激動的神情,紛紛把早已準備好的絹花果子手帕準備好一會擲出去。
漸漸的遊街的隊伍近了,隻見三個模樣隽秀的男子騎在高頭大馬上朝大家走來,身後是常常的官家報喜隊伍。
唯首的狀元郎長着長眉若柳的眉,有一雙憂郁的眸子,他氣息幹淨,雖然身材略顯單薄,但是臉龐秀氣得讓人雌雄莫辨,别具獨特的美,氣質如沐春風。
這不是皇上欽點的狀元郎塗幀頤是誰!
刹那間,觀禮的女子都激動得尖叫起來,紛紛擲出手中之物,猶如雨點般朝路過的狀元,榜眼,探花三人身上落去,尖叫的未婚姑娘們隻希望對方能朝自己的方向看一眼,有些閨閣姑娘甚至想,若是塗狀元看上她了,她回去就禀了爹娘,讓媒人提親去……
相比塗幀頤受到的歡迎程度,位于塗幀頤兩側一起打馬遊街的榜眼和探花就顯得被人冷落了一些。
榜眼是一個來自英州的學子,氣質腼腆不善言辭。
而探花……
“大哥!”
蓦然一匹棗紅快馬朝遊街的隊伍奔來,随着棗紅馬背上那一道如含着饴糖的吳侬軟語呼喊聲傳來,大家的視線都被吸引過去。
有人不滿,這是誰家女子?竟然這麽恬不知恥,搶了她們的風頭!她們怎麽就想不出這樣一個能吸引狀元郎的主意呢?真是太氣人了!
正當衆多閨中女兒家們郁悶得直跺腳的時候,卻發現那匹趕來的棗紅馬上不單單隻有一個女子而已,在女子的身後還有一男子,而那男子的容貌實在驚豔,就連風頭正盛的塗狀元在他面前都有些失色了。
許多人幾乎異口同聲因爲震驚而喃喃自語:“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