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衍本來正守在藥房外等着,驟然看到一個身軀凜凜,相貌堂堂,雙眉渾如刷漆,雙目有神,器宇軒昂的中年大叔淩空而立。
還不待晏衍詢問這位高人前來渡生觀何事,便聽到高人嗓音洪亮,話語軒昂地放聲大喊,欲讓一言子前輩出來應戰之事。
一言子前輩正在給奉六治傷,晏衍擔心來人會驚擾到一言子前輩,于是昂頭出言對中年大叔說道:“這位前輩,一言子前輩現正有事要忙,您且先下來,晚輩先給您沏杯茶可好?”
“姑娘是誰?咦,不對,小子是誰?”中年大叔這時候才注意到晏衍這個人的存在,不過他與晏衍說話時神情很勉強,一雙眼還定定地望着晏衍身後的那間屋子。
“吱呀”當晏衍身後的木門打開後,一言子一身道袍,手持拂塵,目光平靜地出現了。
一看到一言子,原本淩空而立的中年大叔驟然掠下,以極快的速度沖了過去。
一言子也不含糊,直接把拂塵一甩,内力将拂塵中的細絲繃得根根直立,朝來人掃去。
完全是一言不合就開打的架勢。
高手過招,不一會渡生觀的上空便一片飛沙走石,交手數合,你來我往,招式越來越快,每一招式都藏着極大的内勁。
晏衍看了一會覺得自己幫不上什麽忙後,便進屋去看奉六,他有些擔心若是奉六好不了的話,以後奉六會不會頹廢……
當内心端端不安的晏衍來到奉淩汐的床榻前,看到奉淩汐呼吸平緩,小臉紅潤時,當即詫異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難道素問門的醫術如此之高?
這速度,簡直和活死人,肉白骨沒什麽區别了,隻不過一個時辰而已,原本還處于奄奄一息的奉六現在竟然看起來甚至比絕大多數人都要康健。
晏衍好奇地抓起奉六的手,當他的内息朝奉六體内探過去時,神情驟然一滞!
‘原來一言子前輩給奉六内力灌頂了。’
可是,内力灌頂相當于散去自身一多半内力,對身體也不好,若不是極其疼愛小輩絕對不會這麽做。
“不好!”蓦然,晏衍想到一言子前輩剛給奉六渡了不少内力,現在卻就跟人打鬥着,看對方語氣,約戰十年,可見是個多執着和難纏的對手了,這樣看來
一言子前輩有危險!
晏衍焦急地往屋外跑。
果不其然,此時再看一言子前輩攻勢盡數被對方壓制,完全處于下風了。
“前輩,要不要晚輩來助戰?”晏衍擰着眉擔憂地朝一言子前輩高喊。
不過這一問沒有等來一言子前輩的回答,反倒是那個約戰的中年大叔抽空回了晏衍的話,他放聲哈哈哈大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小子,你還嫩了點,再過十年你才有資格跟老夫說這話。”
說話間,驟然出手,喝一聲:“走。”
隻見一言子被中年大叔拍飛了拂塵,并鉗住了肩胛,卸掉了一身的力,并動作迅速地用強大的内力封住了一言子的内力,然後攬着一言子落在地上。
一言子被制住,頓時氣得呼哧喘氣,忍不住罵道:“鐵銘心,你枉費江湖人都稱你一聲鐵大俠,卻是浪
得虛名之輩,與我打鬥你暗施詭計,假裝示弱,怪我大意,但你這算是甚麽英雄好漢?”
鐵銘心?
一旁的晏衍聞言愣了愣,鐵銘心在朝堂中可能沒有人認識他,但是在江湖中卻是大名鼎鼎的大俠啊。
行事光明磊落,一言九鼎,豪氣幹雲,口碑不是一般的好,小時候跟師父浪迹時,總會聽到鐵銘心的名字,屬于少年成名之人,這些年每每有派系糾紛,大家都願意去找鐵前輩出來調停,威望也是一等一的高。
可如今這樣一個人物,今日怎會出現在這偏僻的渡生觀内,行事與以往大庭相徑,對付起一言子前輩了呢?
晏衍百思不得其解。
鐵銘心被一言子斥得啞口無言,确實使詐不是他的風格,但是此一時彼一時,鐵銘心摸了摸高挺的鼻梁,幹咳一聲,然後面不改色地把不能動彈的一言子抗在肩上,就要離開。
“喂,鐵銘心,你要帶我去哪裏?”一言子氣惱。
“離開這裏。”鐵銘心心情舒暢地回答。
“你把我放下來!我不能離開渡生觀的!”一言子急了,可現在這裏誰也打不過鐵銘心,她無法,隻能試圖說服鐵銘心。
可看鐵銘心好像真的是鐵了心一樣要把她帶走,一言子有些慌了,吼道:“你不能把我帶走,你,你要這樣,我我徒弟不會放過你的。”
“徒弟?”鐵銘心腳步頓了頓,看了眼正擋在面前的晏衍,嗤笑:“他又不是你徒弟,我可知道你的徒弟剛重傷,若不是如此,我今日也不會站在這裏了,原本我是打不過你的,不過因爲了解你會給你寶貝徒弟全力治傷,呵呵。”
一句話道盡了算計……
一言子絕望,晏衍還欲阻攔,可鐵銘心猶如早就預料到一樣,提前避開,在避開的同時拳足交替,對晏衍猛攻。
晏衍的身體本就沒有緩過來,現在更是被武力完全高于他一大截的鐵銘心狠狠壓制着打,不過三招,他的右肩就吃了鐵銘心一掌,打得倒退出五六步才穩住身形。
鐵銘心朗聲大笑,對晏衍道:“小子不錯,能接住老夫三成力,假以時日,不可小觑,你娘子的師父老夫就帶走了,若是想贖人,讓你娘子勤學苦練,待能打敗老夫那日,自然會把她師父還給她,哈哈哈,老夫去也!”
說完,竟然直接帶着一言子掠起,縱身上樹,在枝頭不斷跳躍,欲乘風歸去……
晏衍不甘心地提身躍起,在後面拼命追趕,一言子看道追着後面的晏衍臉色都跑白了,知道晏衍就算追上來了,也不是鐵銘心的對手,再說現在鐵銘心鐵了心要帶走她,除非全盛時期的她,不然誰也阻止不了了。
意識到現實的殘酷後,一言子歎息一聲對緊追其後的晏衍大聲交代:“你這孩子别追了,回去吧,好好照顧淩汐,她光有内力沒有招式,還需你教導,還有你上回求我出手救治你姨母之事,讓淩汐去做就好,她比你想象的要優秀。”
鐵銘心也任由一言子把該交代的話說完,才開始加速向遠處急掠而去,在鐵銘心全速飛掠時,晏衍才終于意識到他與鐵銘心的差距……
晏衍垂頭喪氣地回到渡生觀時,奉淩汐還沒有醒過來,他
默默坐在床沿,雙手攥着奉六的手,想着心事。
他現在不知道等奉六醒來後該怎麽跟她說一言子前輩被人劫持走之事。
還有他想起剛才一言子前輩對他說起姨母的病讓奉六來治,晏衍就忍不住望着奉淩汐稚嫩的小臉感慨,奉六才學了多久的醫術,竟然得到作爲醫學泰鬥一言子前輩的肯定了,看來以前确實小瞧了這丫頭。
再想到一言子前輩交代他要引導奉六習武之事,晏衍便開始琢磨,到底要挑什麽樣的武功秘籍給奉六學才合适。
正想着,卻突然發現奉淩汐呼吸急促起來。
一張原本瑩潤的小臉随着呼吸急促後漸漸漲紅,額間也開始沁出細細密密的豆大汗珠。
晏衍看到奉六變得無比痛苦後,腦袋嗡了一下,霍地站起身來,不知所措地去拍打奉六的臉,呼喚道:“奉六,你醒醒,醒醒,你怎麽了?”
“哇”奉淩汐猛然嘔出一口殷紅的血,才慢慢睜開了眼。
“我這是怎麽了?”她環視四周,知道是渡生觀的藥房後,放下心來後,疲憊地問晏衍。
晏衍看奉六終于醒過來後,大松一口氣,身子一軟坐在了床榻邊,嗓音嘶啞地回:“我也不知道你怎麽了,突然就血脈逆行,現在好點了嗎?”
怎麽會血脈逆行?
奉淩汐蹙眉,手腳無力,動作緩慢地給自己搭了一下脈。
整整一炷香的時間,奉淩汐都處于茫然的狀态中。
“奉六?”晏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奉淩汐的眼前晃了晃。
待晏衍把手拿開後,驟然發現奉六紅了眼眶。
“怎麽了?”他有些手足無措,不知爲何奉六探了自己的脈後就哭了,是不是得了什麽很嚴重的病症
奉淩汐嗓音哽咽,看向晏衍問:“我體内有兩股内力,是不是師父……”剩下的話她哽在嗓子裏說不出來,即使沒有親口證實,她也能猜到定然是師父給她内力倒灌,洗精伐髓了,可師父……
師父是怕她留下病根吧所以才這樣做的吧?
但其實她不在乎的,這一世是老天賞給她的,能過得好固然不錯,就算殘了,她也會努力的熱烈的活着,反倒師父這樣做,會多傷身,一身渾厚的内力幾乎散去一多半。
此刻,奉淩汐突然很感謝老天給了她這一世,這個能被人被寵愛的一世。
“我師父呢?”奉淩汐吸了吸鼻頭,鼻音厚重,她迫切想要馬上見到師父,想要抱抱總是對她嚴厲,不善言辭,卻十分寵愛她的師父。
“你師父……”晏衍一顆心不斷往下沉,不知該如何與奉六說。
看晏衍這神情,奉淩汐心底驟然升出一股不好的預感,她急急起身,攥緊晏衍的袖擺,指尖發白,雙眼通紅,眼中漫上水漬,恐慌地問:“是不是師父給她輸太多内力受傷了?你快帶我去見師父吧。”
“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樣。”晏衍看奉六越來越蒼白的臉色,急急說,而後他歎息一聲,覺得就算瞞得了初一也瞞不過十五,遂咬咬牙,扶着奉六的雙肩,直視着奉六的雙眼。
“奉六,你先冷靜聽我說,一言子前輩,她,被人劫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