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盞茶之後,鎮撫司門前。
“這位大哥,你就讓我進去吧,我求求你?給你銀子成嗎?就讓我進去見晏世子一面好不好?”瑞杏雙手合十苦求着守門的兩個守衛。
兩個守衛對瑞杏煩不勝煩,擔心這吵鬧聲會讓他們吃挂落,于是用手中的刀鞘驅趕着瑞杏:“走走走,這是你想進去就能進去的嗎?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再不走,我們可不客氣了!”
瑞杏也不敢大聲喊,說自家姑娘有危險,或者姑娘想要見世子之類的話,畢竟還沒有過門呢,萬一傳出什麽不好的名聲就壞事了。
在她與兩個守衛推搡之間,驟然腳下不穩,一腳踩空,整個身子重心失控的後昂,眼看就要滾下階梯了,蓦然她腰間一緊,被身後突然出現的男子往前一托,堪堪穩住了身形。
當瑞杏回頭一看,看到的是風塵仆仆的流星後,頓時眼睛一亮,激動的攥緊流星的前衣襟,拼命搖晃着:“流星,流星,見到你太好了,快,帶我去見你主子。”
流星茫然地看着瑞杏:“你誰啊?”
瑞杏心中還時刻盤算這時間呐,哪裏顧得上回答流星的問題,她單手扯着流星的前衣襟,拖到兩個守門大哥面前,指着流星對守門大哥直截了當的說道:“他是我相公,這下我可以進去了吧?”
兩個守衛是認得流星的,他們指指彪悍的瑞杏又指指流星,口型誇張無聲地問:你娘子?真夠彪的啊……
此時流星已經想起瑞杏是誰了,這圓臉,圓眼,臉蛋像紅蘋果一樣的丫頭不正是奉六姑娘那貼身丫頭嗎?記得在渡生觀的時候他還教這個丫頭蹲過馬步呢,沒想到多日不見,這丫頭現在手勁竟然這麽大了!到底是吃的什麽?
不過知道瑞杏是奉六的丫頭後,流星便放棄抵抗了,主子都鬥不過奉六姑娘,身爲主子的侍衛肯定也鬥不過奉六姑娘的貼身婢女咯。
反正這丫頭也不過是權宜之計随便說說而已,又不會真的成爲他婆娘。
反倒是這丫頭看起來好像十分焦灼的樣子。
難道是奉六姑娘有事?
意識到不對的流星不敢耽擱,領着瑞杏往鎮撫司内快步走去。
流星問過鎮撫司中的同僚後知道主子正在牢中聽流風審犯人,便直接帶着瑞杏下了地牢。
地牢裏面沒有陽光,光源隻有通過石壁過道上插着的,堪有手臂粗的蠟燭照明。
不過這點燭火,在這潮濕之地,就顯得地牢顯得格外的陰冷和昏暗了。
還有那時不時從地牢深處傳來的幾道凄厲慘叫聲,從沒有見過這種場面的瑞杏當即吓得臉又白了一分,隻能緊攥着流星身後的衣擺,亦步亦趨跟着。
一路上咋咋呼呼的瑞杏徒然安靜下來反倒讓流星有些不适應,他回頭看一眼像小媳婦一樣乖巧跟着的瑞杏,與剛才彪悍的模樣大相徑庭,這讓他很是驚奇。
不過這小媳婦此時的臉不要像鬼一樣白的話……
瑞杏跟着十分輕車熟路的流星轉了不知道幾道彎,才來到一間挂滿刑具的牢房前,牢房内除了正鞭笞挂在牆上已經渾身血迹斑斑不斷呻吟的犯人外,還有渾身氣息冷凝坐在刑牢中央靠背椅上,目光淡漠望着犯人的晏世子。
濃厚的血腥味不斷充斥着瑞杏的呼吸,讓她忍不住有些作嘔感。
“啊”徒然不知從哪傳來的一道慘叫聲把瑞杏吓得蹦了起來
,也跟着啊地尖叫出聲。
若瑞杏不是心中還惦念着要去救奉淩汐,她已經奪路而逃了。
不過她的喊叫終于引起了晏衍的注意。
當晏衍看到瑞杏後,他詫異地擰了擰眉,起身出了牢房走到瑞杏面前,沉聲問:“出了什麽事?”
瑞杏幾乎是抖着手把她在寒露院門下撿到的信箋遞給晏衍。
晏衍愣了愣,他可不認爲躲他躲得像被鬼追一樣的奉六會主動給他寫信,不過心中還是生起了期待。
可當他展開信箋後,看到“六姑娘,蒲生很危險,他想要殺你,請小心。”這一行字後,心驟然仿若被一隻大手緊緊攥住,就連呼吸都滞住了。
“她現在在哪裏?”晏衍身上露出殺氣,看向瑞杏焦急地問,雖然理智告訴他奉六身邊有龍一和龍九,但是沒有見到奉六之前,讓他如何放得下心來?
“在,在喜香逢香坊。”瑞杏着實害怕晏衍身上的煞氣,說話的聲音都是顫的。
不過她的話剛說到一半,已經得到答案的晏衍便全力掠走了,瑞杏哪裏還看得到晏衍的身影?
時間往前一炷香……
奉淩汐在喜香逢香坊前揮手辭别龍依和龍玖。
龍依還是有些不放心地說:“姑娘,要不就讓屬下自己去吧,龍玖還留在你身邊守着。”
奉淩汐心中惦記着趕緊摸清奉淩羽在外有多少産業,這些産業又分布在哪裏的事,畢竟若想要切斷奉淩羽的财源,在不完全清楚對方有多少底牌的情況下,打起商戰來,會失去主導優勢。
“我保證不會出香坊的,就在香坊中清點制香原料,等你們回來。”
在奉淩汐的再三保證下,龍依和龍玖隻好點頭同意下來,打算這次隻查就近的安甯街就好,應該差不多一個時辰就可以快去快回了。
在龍依和龍玖離開後,奉淩汐便拿出一本空白冊子記錄起這些從南邊采購回來的制香原料,當她看到大昭國少有的、丁香、安息香、胡椒都被弄回來不少後,不得不感歎蒲生的能力确實很強,竟然真的漂洋過海了。
正當她感歎之餘,香坊大門驟然打開,奉淩汐回頭看去,發現來人是正被她念叨的蒲生後,臉上頓時露出大大的笑容,問道。
“蒲生,你去了何處?怎麽一直見不到你呢?你快過來跟我講講這些香你都是從哪裏收購的吧,看着品相真不錯,蒲生可真厲害……”
“奉淩汐。”
蒲生驟然開口打算奉淩汐的絮叨,嗓音低沉沙啞得厲害,像一個得了重傷風的病患。
奉淩汐怔了怔,放下手中的書冊,走向蒲生,擔憂地問:“蒲生,你生病了嗎?我幫你号号脈吧?”
說完她剛想伸手去摸蒲生的脈搏,卻被蒲生猛然避開。
“怎麽了?”奉淩汐讷讷地問。她此時才察覺到蒲生很不對勁,蒲生的眼底充滿了紅血絲,眼神陰翳。
卻在此時,蒲生緩緩擡起眼看向她,目光森冷,聲線寒涼的問:“我就問你一件事,殺了我妹妹的人是不是侯府的甄姨娘?”
奉淩汐沒有想到蒲生要問的是這個問題,她猶豫着點點頭,應道。
“确實是甄姨娘,但是具體甄姨娘爲何要至小桃兒于死地,這事還得等過段時間才能逼問她,現在我隻能在不驚動奉淩羽及那位幕後之人時小心行事,我們再等等好不好? ”
“等等?”蒲生驟然扯起嘴角冷笑出聲。
在奉淩汐驚愕不已的時候,蒲生死死盯着她的眼,陰郁地再說道:“你說那些我都不關心,我隻知道是甄姨娘殺了我妹妹就好。”
性情大變的蒲生讓奉淩汐蹙眉,她趁蒲生不注意時,驟然攥住蒲生的手腕,另一隻手緊緊扣在蒲生的脈搏上,一息,兩息,三息……
奉淩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問:“蒲生,你中毒了,你之前與誰接觸過?你……”
“閉嘴!”蒲生突然發作,朝奉淩汐大吼:“别假惺惺的,我要讓她知道什麽叫做失去至親之痛!”
說完,蒲生的大手驟然鉗住奉淩汐玉頸,并馬上用力收緊。
奉淩汐完全沒有想到蒲生會對她出手,一股窒息感傳來,她吃力地開口:“不是……我不是她女兒……你先……先放開……聽我……”
“閉嘴!”蒲生眼底的猩紅更加重了,她無法忍受奉淩汐不斷開合的嘴裏還能吐出聲音。
倏然,蒲生想起他還準備了一把匕首。
于是,瘋狂得蒲生一手掐住奉淩汐的脖頸繼續制住奉淩汐,另一隻手抽出放在靴子裏的匕首,用嘴咬開刀鞘後,高舉起匕首,對準奉淩汐的心口,狠狠的揮下。
當刀尖快要刺進奉淩汐心口的時候,蒲生驟然感到一顆清涼的藥丸子從口中滾入他喉間,這讓他那混沌的,充滿殺意的腦子徒然清醒了些。
當看清他在做什麽的時候,他急急收住匕首,卻也因收不住力,匕首慣性的往前沖,刺進了奉淩汐心口,很快,奉淩汐心口處沁出一絲血漬,快速地暈紅了衣料。
“我……”蒲生手一松,手中的匕首铛铛落地,他怔怔地看着奉淩汐心口處暈開的血迹,臉色煞白,我都做了什麽
"沒關系的,蒲生,你剛才隻是中毒了,我給你吃了藥,你應該沒事了,刺傷我的事我并不怪你,我沒傷到心脈的,你放心,去給我找一些傷藥來好嗎。"奉淩汐捂着心口,抽着涼氣強忍着疼安慰着蒲生,不過她眼前已經開始一陣陣發黑了……
“好好好,你等會,我去拿你的藥箱,你的藥箱放在哪裏了?”蒲生看到奉淩汐暈厥後,完全方寸大亂了,他腦子裏還能想起他狠絕地刺向奉淩汐那一幕。
此時他哪裏不知道自己招人算計了,可讓他懊惱的是,就算招人算計,也不該動了殺奉淩汐的心啊,現在再想想奉淩羽,她說的話漏洞百出,爲何就信了呢?就算事實如此,奉淩汐對他從來都是待以真心……
蒲生心神大亂的翻找着奉淩汐的醫藥箱,可是越着急,就越找不到。
“蓦然,大門嘭的一聲,被人踹開,五六個黑衣人突然沖進店内,他們相互看一眼,在看到正暈死在地上,心中一片血漬的奉淩汐後,全都面色大變了,一人顫聲問:“死了?”
另一人心下不安上前伸出食指放在奉淩汐的鼻下抖着手查探,發現奉淩汐還有呼吸後,頓時一喜,回頭對同伴們說道:“還活着。”
這話頓時讓黑衣人都定了心,爲首一黑衣人沉聲道:“帶上她,走”
正在翻找醫藥箱的蒲生發現這些穿着藏頭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黑衣人竟然想要帶走奉淩汐吼,頓時焦急地沖了出來想要阻攔,可是沒有武力的他哪裏是這些黑衣人的對手,蒲生隻看到迎面踹來一腳,他便隻能随着這股沖力被踹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