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錦院,奉淩羽今日心情甚好的在描一副百蝶嬉戲的丹青,畫作輕柔中有骨力, 活潑輕松有生趣,無論從筆鋒,意境,層次上來看這畫都能稱得上是一副好畫作。
“五妹妹的畫技當真讓我佩服,真不愧爲京都第一才女。”曾甜臉上露出驚歎崇拜的神情看着奉淩羽誇道。
奉淩羽收起手中的筆,心中滿意,不過嘴上還是謙虛不已:“哪裏,表姐過譽了,隻不過是一副拙作而已,我的畫技還差那些大家許多的。”
她說完後看了一眼今日突然到訪的曾甜,目光意味深長,以前這表姐是怎麽也不會來繁錦閣來的,今日竟然主動來了繁錦閣,是因爲知道府門處鬧得正歡之事是她的手筆嗎?所以認爲躲在繁錦閣才是最安全的?
若真如此的話,這表姐當真不能小觑呢……
曾甜察覺到奉淩羽打量的目光了,她沒有不自在,反倒大大方方地帶着淺笑回視回去。
聰明人說話做事根本不用把話掰開揉碎了說得一清二楚,隻需一個眼神,一個動作或者一句話,便能領悟對方的用意。
奉淩羽看到對她打探目光不躲不閃的曾甜漸漸露出了笑意,果然呢……倒是識時務者爲俊傑。
“以後表姐若是無事盡可來繁錦閣與淩羽作伴啊。”奉淩羽抛出橄榄枝。
曾甜聞言笑得越發的甜美了。
這時,守在門外的代萍驟然掀簾進來,她看了一眼曾甜,直到曾甜會意過來,起身笑言:“你看我也過來這麽久了,若是無事我便回去了,等空了我在過來陪五妹妹說話。”
她說的‘若是無事’自然是問外頭打起來那些人會不會波及到她,等奉淩羽朝她搖頭後,曾甜才真正放下心來,朝奉淩羽微微曲了一下膝後方離開。
曾甜剛出奉淩汐的屋,入眼便是一個長着柳葉眉,杏仁眼,楊柳細腰,身着豔麗裙服的美豔婦人。
甄姨娘?
曾甜眼神微微斂,朝甄姨娘颔颔首便領着丫鬟繼續往外走去。
屋内,“姑娘,姨娘過來了。”代萍回禀。
奉淩羽聽得直蹙眉,待甄姨娘進屋後,她有些不高興地問:“不是不讓你總往這邊跑嗎?被人起了疑心怎麽辦?”
甄姨娘腦子裏都是前院傳來的消息,根本沒有發現奉淩羽嫌棄的态度,她焦灼地攥着奉淩羽的手脫口說道。
“淩羽啊,事情完全沒有按照安排的走啊,奉淩汐被皇上指婚給了晏世子了,甯慶伯府來迎親的人都被錦衣衛的人鎖走了。”
“什麽?”奉淩羽驚駭不已,她萬萬沒有想到這樣的死局,已經處處算計到位的局面,竟然還有拿奉淩汐沒有辦法。
并且指婚給晏世子了!
雖然晏世子長得奇醜無比,但是他有權勢啊,難道算計一場反倒成全了奉淩汐?
奉淩羽覺得呼吸有些不暢,她扶着桌沿緩緩在椅子上坐下,心慌意亂,不斷絞動着手中的帕子,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這奉淩汐絕對是不能留了,不能留了,不過現在已經指婚給晏世子了,還是讓宮裏得人動手爲好……
宮裏,養心殿中。
頭戴束發嵌寶紫金冠,身着明黃色的龍袍,相貌豐神俊朗,若不是常年緊擰眉心,導緻眉心有幾道深深的川字紋給這張臉填了幾分
歲月的痕迹以及威嚴,完全看不出如今的元昊皇上已經年逾四旬了。
他正伏案批注着奏折。
龍案旁,是一位身着寶藍蓮紋大袖太監服,頭發蒼白,卻面色紅潤,唇抹豔紅口脂手托拂塵的安公公低垂着眉眼,伴在側。
養心殿的安靜驟然被殿外一小太監進來通禀打破。
小太監一溜快走,腳步輕快到沒有發出一絲兒聲音來到安公公身邊,附在安公公的耳邊小聲禀道:“大總管,惠貴妃來了,帶着食盒。”
安公公點頭表示聽到了,他輕輕朝小太監揮揮手讓其退下,然後他等元昊皇上批完一本折子後,才上前壓着嗓音慢聲細語詢問:“皇上已經伏案一個時辰了,是否歇會?惠貴妃正在殿外聽宣呢,這宣還是不宣?”
若是别的嫔妃,安公公倒是可以不必理會,可這個惠貴妃是生養了三皇子的生母,現在朝中的局勢,正是太子和三皇子風頭正盛時,并且,安公公知道,這是皇上默許的,若不是皇上有意爲之,朝中也不可能鬥得如此激烈。
所以,這惠貴妃皇上是要寵幾分的。
果然,元昊皇帝聽完安公公的詢問後,便放下了手中的筆,揉了揉眉心道:“宣。”
安公公親自去殿外宣惠貴妃,不一會,身着一襲曳地绛紫底蝶紋宮裝,看上去不過二十五六,恍若銀盤的白皙臉上一雙眉眼妩媚天成,賽雪的肌膚,身段豐韻娉婷,姿色讓人驚羨,完全看不出這惠貴妃是生養過孩子的人。
“皇上”惠貴妃說話的聲音像百雀羚鳥般婉轉清脆,使人陶醉。
“今日怎麽過來了?”皇上的視線落在惠貴妃手中親自提着的食盒上,溫聲問道。
惠貴妃嘴角噙着完美的笑意,把食盒放在案桌上,動作優美地打開食盒蓋子從中端出一盅湯罐,關切地說道。
“皇上日理萬機,爲了黎明百姓勞心勞力,臣妾想爲皇上分憂,又不知該做些什麽,隻好親手熬些鮮湯給皇上補補身子。”
一旁的安公公趕緊上前幫忙,從惠貴妃的手中接過盛湯的活計,心中則暗道惠貴妃每次說話辦事都十分熨帖,讓人舒心,怪不得能讓皇上多上些心。
安公公把湯分好放在皇上的面前後,他便無聲地退遠一些,不妨礙惠貴妃和皇上說話。
惠貴妃從關心皇上的身體開始溫言細語地說到三皇子最近争氣了些,又孝順等等,驟然話頭一轉,臉上露出擔憂之色,說道。
“今兒皇兒進宮突然說起晏世子之事,臣妾有些擔心。”
皇上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聽着惠貴婦說話,驟然聽到惠惠妃提起晏衍,他疑惑地挑眉,老三和晏衍可不對付,今兒怎麽會突然提到晏衍呢?
于是,不怒而威的元昊皇帝開口問:“都說了什麽?晏衍辦事寡人還是放心的。”
惠貴妃看不得元昊皇帝如此信任晏衍的模樣,一看就忍不住替她所出的三皇子叫屈,不過聰明的她當然不會逆着皇上把這想法表露出來。
隻是這一次,晏衍竟然弄出一個給自己賜婚的聖旨來,以她對皇上的了解,這事絕對不可能,那麽晏衍就是假傳聖旨了?
當惠貴妃收到這個消息後,簡直欣喜若狂,不過她知道她要安耐住這狂喜,必須在皇上面前露出十分擔憂晏衍的态度來,這樣才能配得上這
“惠”的封号,皇上喜歡的正是她賢惠懂事,溫柔體貼。
在心中醞釀了一番情緒後,惠貴妃臉上擔憂的神色更重了,長籲短歎地說道:“臣妾知道皇上疼惜晏世子,晏世子打小養在宮中,就像皇上的半個兒子一般,可是今日這事着實做得過分了些。”
惠貴妃這一番話說得皇上更加的好奇了,晏衍還能做出什麽事情讓他生氣的?
惠貴妃覺得她已經把話都鋪墊好了,便不再繞彎子。
“晏世子今日去安國侯府傳了一道聖旨,這聖旨是一道指婚聖旨,把安國侯府一庶出姑娘指給了晏世子,當時甯慶伯府正準備迎這庶出六姑娘進門,這聖旨一出……”
惠貴妃邊說,一雙妩媚天成的眉眼便不錯眼地看着元昊皇上,期待皇上怒發沖冠的反應。
不過她等了許久,也不見皇上有任何反應,皇上細長瞳裏一片深邃與平靜,讓人猜不透他此間的想法。
良久……
“放肆!這聖旨是寡人頒布的,怎麽?惠貴妃不滿意?”元昊皇帝驟然質問出聲,一股睥睨天下,俯視萬生的氣勢毫不收斂地傾瀉/出來,讓人從心底不由自主生出敬畏之意來。
惠貴妃有些懵了,被這一聲“放肆”吓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她惶惶不安地想,皇上怎麽能這麽庇護晏衍!晏衍可是假傳聖旨啊!就算不判他掉腦袋,也要關到宗人府去吧?
可皇上竟然在包庇他!
惠貴妃氣得五髒六腑都快扭曲到移位了。
她心底驟然被一股鋪天蓋地的恐慌籠罩,皇上竟然能容忍晏衍胡作非爲到這種地步,難道以後皇位不傳給親子,反而會傳給旁支血脈的晏衍不成?
還有就算是皇上親口承認這門婚事是他指的,惠貴妃還是不信的,她覺得恐怕皇上都不知道安國侯府的奉六是誰吧。
元昊皇帝低睨了一眼臉色有些泛白,正跪地不敢起來的惠貴妃,揉了揉眉心,下令道:“以後不可多言多舌,你回去吧。”
輕拿輕放的元昊皇上讓惠貴妃緊繃的心松緩了些,她覺得皇上是對她有情的,不過她也再不敢在說一不二的元昊皇帝面前多言,跪安後匆匆離開養心殿。
等惠貴妃走遠後,元昊皇帝驟然黑了臉,對安公公道:“去宣那小崽子進宮,這賜婚是怎麽回事?真是氣死寡人了!”
不過沒有等安公公前去找晏衍,殿外的小太監又進來了,他小聲在安公公面前禀報:“晏世子來了,跪在殿外呢。”
小太監的話元昊皇帝耳尖的聽到了,頓時氣笑,直接對着殿外咆哮:“能耐了是吧?小崽子!寡人還以爲你最省心,啊?有本事别來寡人這裏跪着啊!”
吼了一句之後,元昊皇帝又有些擔心這事真鬧出去不好收場,當即頭疼地朝安公公揮手:“讓小崽子進來跪着,跪在外面等人猜到他假傳聖旨啊?”
安公公連忙颠颠快步往殿外跑領着負荊請罪的晏衍進來。
可晏衍剛進來跪是跪了,卻開口說道:“皇伯父,晏衍沒有假傳聖旨,隻是把您給衍晏那道空白聖旨用在了賜婚這事上。”
元昊皇帝當然知道晏衍動用了那張空白聖旨,那正是這樣他才生氣,是什麽樣的女子能迷得小崽子用了保命的東西?他倒是要見見那個安國侯府的庶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