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看到衆人都跪下之後,他開始宣讀聖旨,清朗的聲音清晰地傳入衆人的耳裏。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
茲聞安國侯府奉勝玉之女娴熟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衆,朕躬聞之甚悅。
今淮南王府世子晏衍已及冠,适婚娶之時,當擇賢女與配。
值奉淩汐待宇閨中,與晏世子堪稱天設地造。爲成佳人之美,特将奉淩汐許配與淮南王府世子晏衍爲世子妃。擇日完婚。
布告中外,鹹使聞之。
欽此!”
聖旨宣讀完,緊接着就是一片詭異的安靜……
怎麽可能!
衆人剛聽這聖旨宣讀到一半的時候,聽到奉勝玉之女這幾個字眼時還以爲是大名鼎鼎京城第一才女奉淩羽呢!誰知道聽完才知道,這聖旨指婚的對象竟然是與甯慶伯府剛暴斃閻二公子有婚書的奉六姑娘。
衆人不明白的是,這奉六姑娘還是個侯府三房庶女呢,怎麽就指做世子妃了呢?這怎麽想怎麽都覺得實在不合理。
不過今天讓他們看到不合理的事情多了去了,這聖旨可沒有人敢假傳,就算晏世子再得今上寵也不能傳假聖旨,所以,這當真是今上給指的婚?
安國侯以及安國侯老夫人現在還覺得恍若夢中,以前老夫人還想着,若是六丫頭真得了晏世子的歡喜,将來被晏世子納入後院中,也算一條好出路,可現在看這聖旨指的可是世子妃之位啊!
簡直太超過預期了……
驚喜來得如此的及時!剛才他們還以爲要跟甯慶伯府不死不休了。
盡管現在甯慶伯府有那張婚書和庚帖又怎樣?反正現在安國侯府有晏世子了,他自然會去處理的,老夫人看向晏衍的眼神充滿慈愛與信任。
她再看正一臉便秘的甯慶伯府衆人,老夫人從來沒有感覺如此的心情順暢過,就如三伏天吃了一口冰鎮西瓜般哇,若不是身份加年齡使然,她簡直想到剛才還咄咄逼人的甯慶伯夫人面前手舞足蹈一番,若是可以氣死甯慶伯夫人就更好了。
安國侯奉勝堂以及侯夫人呂氏,還有剛剛從後宅趕過來的奉勝玉與邵氏夫婦倆在聽到聖旨的内容後,雖然沒有老侯爺和老夫人那樣驚喜,也覺得松了一口氣。
起碼,這樣也好,不會被甯慶伯府那群瘋子逼得毫無還手的餘地。
然而,奉淩汐從晏衍出現後一直都是懵的。
她怔怔地望着晏衍,抖着嗓音,問:“指婚了?”
晏衍勾唇淺笑,答:“是,你和我,高興吧?”
奉淩汐:……高興個鬼,她怎麽會被指給晏魔頭了呢?
她實在想不通,這皇上是不是腦子突然抽抽了,要不然怎麽可能指出這樣荒唐的婚事來?以晏衍的身份,就算讓現在身爲侯府三房庶女的她去做個妾都算高看一眼了。
可是她看到晏衍那雙細長瞳裏,如點墨的眸深邃中有着期待,她這‘不高興’怎麽也說不出口。
“高興。”
奉淩汐溫順地答了後雙頰微微泛了紅,給蒼白的臉添了幾分豔麗。
當她說完‘高興’後便發現晏衍那雙微微上挑的細長瞳裏爆發出灼人的喜悅,讓她不敢與他對視,她微微垂下頭,
露出如細白瓷般的後頸。
晏衍的目光落在露出嬌怯,恍若一朵迎風柔弱小白花一樣的奉六身上,他眼底的光越來越溫柔,簡直可以掬出水的程度,爾後他輕笑一聲,然後勾起手指從輕柔地從奉淩汐的耳迹劃過,把奉淩汐落在耳邊一绺兒垂落的碎發掖在耳後。
然後小聲說道:“你乖乖回去,稍晚我再去尋你說話。”
随着晏衍的湊近,奉淩汐隻覺得她被一股淡淡的奇楠香包圍,耳廓騰地粉了起來。
“咳”驟然,奉勝玉一道輕咳聲提醒晏衍,要注意影響,不要以爲有了聖旨就可以爲所欲爲了,奉淩汐的爹還在這裏呢!
奉淩汐被爹爹這一聲咳驚到,她慌亂地推開晏衍,匆匆朝奉勝玉以及老夫人的方向欠了欠身,然後窘迫地假裝咳嗽了兩聲說道:“祖父,祖母,父親,母親,大伯,大伯娘,淩汐的身子還有些不适,就先回去了。”
“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吧,回頭讓你大伯母給你挑點補品好好補補,這身子骨可耽誤不得。”奉淩汐乖巧地聽完老安國侯慈愛的叮囑後,她連忙點頭,看了一眼依舊眸底溫柔如水的晏衍,心底慌亂,腳步虛浮地帶着龍依往後院走去。
因爲有聖旨以及晏衍的存在,奉淩汐的離開甯慶伯夫人雖然很不甘,但是卻沒有任何辦法,隻能這麽眼睜睜的看着。
她是萬萬也想不到皇上會給晏衍和奉六賜婚的,今天他們甯慶伯府逼迫奉六進門這一出,肯定是得罪了睚眦必報的晏衍了,那她該怎麽辦?
甯慶伯夫人心中一片慌亂,可現在人已經得罪了。
既然如此的話……
甯慶伯夫人徒然心生一計,既然這聖旨是今天才下的,那他們甯慶伯府何不幹脆咬緊這門婚事呢?隻要讓奉六進了甯慶伯府就由不得奉六了。
再有,以前都說晏世子厭女,不近女色,可今天看他與奉六的互動也不像傳言那樣,看來以前都是謠言了,既然是謠言的話,之後這事了再給晏世子送幾個極品美人兒,他定是想不起奉六的,正好讓甯慶伯府化解了與晏世子之間的不快。
這些想法在甯慶伯夫人的腦子裏隻是轉了一圈就想好了。
有了主意後,原本心中忐忑不安的甯慶伯夫人又有了熊熊鬥志,她驟然義正言辭的開口朝晏衍說道:“敢問晏世子,所謂好女不許二男,再者就算皇上也不可能指婚已嫁女,這樣豈不是亂了倫理綱常?
臣婦覺得,皇上隻是被蒙蔽了而已,不知道安國侯府的奉六姑娘已經許了我兒,所以今日才有這一出聖旨,臣婦自會進宮,懇請皇上收回聖旨,晏世子也不想落一個搶人妻女的話柄吧……”
晏衍看着看凱凱而談的甯慶伯夫人眯起了眼,眼中盡是冷意。
甯慶伯夫人被晏衍看得有些頭皮發麻,聲音越來越弱下去。
晏衍直到把甯慶伯夫人看到禁聲後,他周身氣息冷凝,驟然對流雲命令道:“流雲,給甯慶伯夫人看看聖旨的日期!”
流雲聽後,嘴角噙着冷笑把手中的聖旨遞給一臉疑惑的甯慶伯夫人。
“元昊三十年中秋”
當甯慶伯夫人打開聖旨後,看到這個日期落款後,整個人都僵住了。
爲什麽會是中秋?
現在剛過重陽節不久,那這道聖旨皇上是早在三十天之前就下了?
那爲什麽晏世子會這時候才拿來宣讀?難道就是爲了坑他們甯慶伯府?
甯慶伯夫人隻覺得被晏衍不動聲色扇了一個又一個巴掌。
她抖着手,眼睛直愣愣看着聖旨,現在這聖旨出現了,并且日期上要比他們那勞什子婚書的日期還要提早幾十天,也就是說,要是深究起來,真正強搶人的是他們甯慶伯府!
“流雲,動手,甯慶伯府聚衆鬧事,颠倒是非,無中生有,行那掠奪之事,行事惡略,收押,另去甯慶伯去鎮撫司喝茶。”
“是。”流雲等五十多個身着飛魚服的錦衣衛齊聲朝晏衍抱拳應下,這一聲氣勢煞人。
不僅讓此間的甯慶伯府衆人臉白了白,就連一開始跟着甯慶伯府衆人前來看熱鬧的圍觀人群也心驚膽戰,縮了脖子,不敢吱聲,就怕這群殺伐果決,行事狠辣的錦衣衛拿他們開刀。
不過流雲對那些圍觀的人并沒有興趣,就算拿了他們诏獄也關不下,再說他們隻是被甯慶伯府蒙蔽了看了場熱鬧而已,今日殺雞儆猴起到震懾作用就好。
甯慶伯府迎親衆人就是那隻待宰的雞,盡管晏衍隻帶了五十幾個錦衣衛過來,比甯慶伯府的人少了很多,但是當流雲上前鎖人的時候,甯慶伯府衆人根本不敢反抗分毫,乖乖被流雲用長繩串螞蚱一樣串了好幾串,一路趕着往鎮撫司去。
這場面着實壯觀極了,一幹看熱鬧的人心中蠢蠢欲動想要繼續跟在後面看熱鬧。
待安國侯府又恢複平靜後,老安國侯神情激動地帶着安國侯府衆人來到晏衍面前:“晏世子。”
“祖父盡管直呼晏衍名諱便好。”晏衍收斂起身上的煞氣,顯得很親切。
老夫人一張臉笑成了菊花,越看晏衍越覺得晏衍好,也連忙親熱地開口說道:“就是,叫什麽晏世子呀,等六丫頭及笄後嫁過去就是一家人了。”
“咳”奉勝玉又忍不住幹咳,提醒自家老娘不要這樣太情緒外露了, 沒得人家會看低淩汐。
晏衍以前是看不上安國侯府的,本是行伍出身,偏要棄武從文,文又不見得出彩,一代又一代毫無建樹,現在更是爵位都保不住了。
但是今天他看到侯府衆人對奉六的維護,心底到底是認同了他們,若今日侯府中人有一人面對咄咄逼人的甯慶伯府妥協了,那就算他帶來聖旨,以後奉六因這事也是會讓人诟病。
他們做家人确實做得很不錯。
晏衍滿意地看了眼侯府衆人抱拳拱手:“現在晏衍還需回鎮撫司辦公,就此别過,等晏衍得空再上門拜訪各位長輩。”
辭别侯府衆人離開的晏衍出了安國侯府後,剛上馬,流雲便策馬靠近,臉上已經沒有之前宣讀聖旨時的威嚴,而是露出幾分擔憂之色,壓低聲音問:“主子,您這樣先斬後奏,萬一今上生氣……”
晏衍聽完流雲的話後并沒有任何擔心,反倒是雙眼明亮,棱角分明的唇高高勾起,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他很高興。
流雲看着這樣春風蕩漾心情甚好的晏衍,默了默,在心底歎了一口氣,得,這主子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