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晏衍送了烤雞給奉淩汐铩羽而歸之後,流風和流雲等人都有些爲晏衍擔憂,怎麽主子萬般皆出衆,唯有在哄姑娘家這件事上有些呆呢?
流雲和流風隐晦地對晏衍點出了隻要他能在奉六面前摘掉面具,就憑着這張臉,不說奉六姑娘了,就是京中三大殊色也會上杆子嫁進淮南王府的。
對于流雲和流風的提議,晏衍除了剛開始的心動外,便摒棄了這個建議,他不想奉六喜歡他是喜歡他的顔,她希望奉六喜歡的是他這個人。
朝華易逝,萬一等他容顔不在的時候,奉六對更有顔的怦然心動怎麽辦?這和獨占的理念可不符。
獨占的理念是要讓奉六的身和心從始至終都屬于他晏衍的。
晏衍看着奉淩汐,白色面具下,細長瞳微眯,眼梢上的桃花色間濃。
他想起奉六開始打聽淮南王府的事,歡愉地覺得奉六喜歡上他了。
“奉六,你想嫁給我了嗎?”直男晏衍如是問。
奉淩汐原本還處于被抓包的尴尬中,乍一聽晏衍這話,她有點懵,并且完全跟不上晏衍的節奏,腦子完全漿糊,隻能呆呆地問:“什,什麽?”
“難道你不是想要嫁給本世子,才千萬百計的打聽淮南王府的事嗎?”晏衍一幅我已經看透真相了,你别藏着掖着,我不笑話你的得意神情。
奉淩汐:……
她現在已經漸漸适應了這個偶爾會抽風的晏衍,完全可以把上一世那個殺神與眼前的晏衍分開了,所以現在她對上晏衍時,早前那些畏懼漸漸消弭。
“我隻是好奇你的親生爹娘長什麽樣而已。”奉淩汐亦真亦假地說道。
晏衍不知奉淩汐隐喻的話,他還以爲奉淩汐想看他爹娘的樣子,是想通過爹娘的樣貌去推斷他面具下模樣。
這個認知讓晏衍高興得顧不得自己高冷的人設,他裂開一口白得亮眼的牙,笑了。
并且跟奉淩汐保證:“你放心,等到我們成親的時候,我一定會把面具摘了。”他覺得若是走到成親那一步了,奉六無論身或者心應該能完完全全被他獨占了吧。
奉淩汐現在連與晏衍反駁的話都懶得說了,晏衍的話題跳躍太快,兩句話說完就已經從喜歡到成親了,要是再說下去豈不是生娃了?
奉淩汐一陣風中淩亂。
不過她發現,隻要放開對晏衍上一世的特定認知,那麽現在站在她面前的晏衍不過是表面裝冷酷,内裏實質是一個悶騷又純情的男子了。
這就讓她不得不考慮起,晏衍三番五次表達的意思,好像……晏衍,喜歡她?
這個認知讓奉淩汐的心跳漏了半拍,她狐疑地瞅着晏衍,不過白色面具把晏衍大部分的神情都遮擋住了,讓她看不真切。
但是這也不影響奉淩汐做下決定,性子嚴謹甚微的奉淩汐認真地看向晏衍。
聲音軟糯卻堅定地對晏衍說道:“對不起,我沒有喜歡你,以後也不打算嫁給世子你,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根本沒有時間去選擇,去培養,去經營情愛。”
這一次,輪到晏衍懵怔了,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好像剛才那些都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奉六毫無留情的拒絕了他?奉六根本不喜歡他,那他的獨占怎麽辦?
晏衍從未有過的莫名焦躁,他目光嚴肅,驟然攥住奉淩汐的手臂,沉聲問:“你是不是喜歡子淵?”
奉淩汐的眸色微動,想起那個谪仙一般,溫潤的男子。
或者,這樣能讓晏衍死心?
奉淩汐櫻粉的唇微微一動,從貝齒中擠出一個“是”字。
晏衍不知現在是喜好還是怒好,他是子淵,子淵亦是他自己,他完全沒有必要跟自己吃醋。
可是聽到奉六說她喜歡子淵後,晏衍這心底還是有些難受,他覺得奉六喜歡的就是顔,不然也不會對‘隻見過一面’的子淵情根深種了,難道以後見奉六要用子淵那個身份不成?
晏衍想他要靜靜……
奉淩汐看到晏衍果然被說退了,她籲出了一口氣,簡單收拾好車廂,打算今晚繼續占領車廂。
接下來的路程,晏衍果然如奉淩汐所願,沒有再來勾勾纏。
不過在奉淩汐大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作爲貼身護衛兼任情感顧問的流雲和流風卻大感苦惱。
因爲他們的主子又一朝回到了不愛說話,全程冷冰冰的狀态,這模樣不用想,他們都知道主子在奉六姑娘那裏肯定碰壁了。
兩人也不敢去問,隻能私底下交流,難道主子的春天隻有一日?現在開始步入嚴冬期了?這也太快了吧……
周口。
沙河與颍河彙流而成的沙颍河,通向淮河,連接南直隸、姑蘇等地的跨域水道,當奉淩汐踏上這一片土地的時候,入眼處,便是一片貧瘠的小鎮。
她看着蕭瑟的小鎮才意識到,現在的周口還沒有鼎盛的萬商雲集,舟楫如林,也不是水陸交會之鄉、财貨堆積之薮的富庶之地。
此地的河道還沒有開辟,漕運還沒有在此地形成,埠口碼頭亦沒有建立,這是一塊未被雕琢的璞玉之地。
“姑娘在看什麽?”
奉淩汐的遠眺出神的神情讓守在身側的龍好奇。
半響……龍還以爲奉淩汐依舊在神遊中,不會回答她的問題了。
哪知,過了一會後,卻聽到奉六姑娘悠悠地開口,她的聲音軟糯卻堅信。
“這裏是個寶地,隻要開辟淮、颍、沙三河的漕運,以周家口爲漕運要道,這裏就會成爲商賈雲集,桅樯林立,日夜千帆競渡,百舸争流,往返穿梭的景象。”
龍即使身爲暗衛對商政不敏感,但是聽了奉淩汐的話後,依舊會覺得胸間有一股豪氣在升騰!
若真如奉六姑娘所說的那樣,那将會多恢弘的場面啊!那将會活多少人?
龍不知奉淩汐的設想可不可行,她下意識地轉身去看不遠處的主子。
晏衍這幾日雖然在‘想靜靜’但是一顆心卻還是悄悄關注着讓他怄氣的奉淩汐,自然,奉淩汐剛才那段悠悠細語他也聽見了。
在奉淩汐話語的描繪中,他亦在思索可行性,當輿圖在腦海中給生成,東鄰淮泗、西控秦晉、南連江楚、北通燕趙,而周口則成爲物資交流要沖和豫東商品交流集散的地方……
越是設想,這個可能性就越明朗。
雖然開辟河道,建立埠口碼頭耗時耗力,不是一日之功,但是相較于落成之日能達到的收益,那将會成爲功利天下的大功績,那點付出就不算什麽了。
到時候六安的茶麻、湖廣的竹木、兩粵的紙糖、直沽的食鹽、北元,西域的騾馬,連同豫西的山貨煤炭、杞康的棉花、新鄭的紅棗、淮陳的黃花菜及當地産的皮毛與糧油等等,将均荟萃周
口,行銷各地。
此時,晏衍早已忘了‘想靜靜’之事,他雙目灼灼,望着不遠處身姿柔美,一颦一笑皆能撩動他心懷的奉淩汐,倏然他翹起嘴角,提步朝奉淩汐走去。
龍看到晏衍過來,她猶豫地看了一眼依舊在遠眺的奉淩汐,才磨蹭磨蹭地走開,不過依舊還會站在不遠,目光所及之處,時不時偷觑上一眼。
龍的表現被晏衍收在眼底,他很清楚作爲一個隐龍位從小所受到的訓練是多麽的嚴苛,可現在龍不過跟了奉六一段時間而已,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被奉六收服,這在别人那裏是微乎其微的可能。
她是怎麽做到的?
晏衍看向奉淩汐的目光探究中多了一些欣賞。
奉淩汐感覺到身後有一道灼灼的目光,她轉身。
兩人的視線撞在了一起。
晏衍想不到奉六會突然轉身,更想不到奉六的神情會如此平靜,與前幾日每每見他都隐藏着一絲怯意,經過他身邊時恨不得繞道走的奉六,現在簡直判若兩人。
這樣的奉六讓晏衍有些不适應,他眉峰攏皺。
怎麽辦,好想欺負她啊……晏衍的鞋尖在地上研磨了會,磨掉自己想要欺負奉淩汐的沖動。
奉淩汐内心遠沒有面上所表現出來的那樣平靜,隻是在看到周口的荒涼後,做爲重生的她,想着是不是可以爲周口做些什麽呢?爲大昭國做些什麽呢?
或許她隻要把周口将來發展的進程往前推動幾十年,現在世道艱難,或許就能活人無數呢?
所以她是故意的,故意把這話說給晏衍聽。
驟然身後一道淩亂的車輪毂聲傳來,奉淩汐隻看到對面的晏衍瞳孔微縮,同時臉上還生出了緊張之色,随後他的身子猛然像她的方向撲來。
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被晏衍扯進了溫暖的懷中。
奉淩汐隻覺得自己被撞得眼冒金星,五官疼得揪起,還沒等她緩過來,又一陣天旋地轉,等她回頭望去的時候,才發現她身後朝她沖撞過來的是一輛發了狂的馬車。
當失控的馬車從兩人的身側檫過時,他們的衣袂被逆風卷起,連發絲都纏在了一塊。
“嘶”當奉淩汐想從晏衍的懷中退開的時候,扯動發絲,忍不住抽氣。
“别動。”晏衍把奉淩汐摟緊一些,騰出手慢慢拆解着纏在一起墨發,神情專注。
奉淩汐不得不伏在晏衍的懷中,耳邊全是晏衍強有力,卻又砰砰亂了節奏的過速心跳。
他擔心了……
奉淩汐眼底神色複雜。
這邊的動靜終于讓察覺到不對的流雲等人駭了一跳,趕緊回援。
“攔下他。”晏衍面無表情命令流雲的同時也緊盯着前往正不斷狂奔的馬車,眼神涼涼,若是剛才他沒有站在奉六身邊,後果不敢想象。
雖然他想欺負奉六,但是不代表别人就能欺負奉六。
有流雲等人出手,那輛橫沖直撞的馬車還沒有等跑到街尾,就被攔截了下來。
龍單手伸到馬車夫的位置上,驟然發力把一個身形單薄,醉态酩酊的及冠男子拖拽了下來,爾後毫不客氣一路在地上拖行,直到來到晏衍和奉淩汐面前,才把手中酒氣熏天的男子像破麻袋一樣丢在地上。
“弄醒他!”晏衍的眼神陰翳,嗓音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