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已經進了豫州的密縣地界。”龍一邊抖開披風給奉淩汐披上,一邊回答。
密縣?
奉淩汐在心中盤算着路程,若是以目前的腳程來算的話,等回京也要兩旬了。
這麽一算奉淩汐便有些焦急,兩旬的時間太長,萬一奉淩羽在京又做了什麽事,豈不是被動得很?
對于這一次出行,奉淩汐仔細想過,約莫着晏衍要對浪裏白動手了,所謂擒賊先擒王,而浪裏白最爲顧忌的便是他千方百計要藏匿起來的妻女。
此行目的隻要找到浪裏白的妻女,浪裏白哪裏不就範?
若是别人,人海茫茫,找人猶如大海撈針般難,不過對于浪裏白的妻女,奉淩汐還是有把握的,她上一世見過她們,并且所居方位也聽别人說過。
“龍,你去跟晏世子說我們去周口。”奉淩汐眸色微閃,對龍說道。
龍聞言愣了愣,她疑惑爲何奉淩汐能這麽笃定主子會順着她的話去做,畢竟主子做事很少有人能夠指手畫腳的。
不過之前因爲丢下奉淩汐一事龍自覺有些理虧,現在即使把這話傳給主子會被訓她也是甘願的。
“是,屬下這就去給晏世子傳話。”龍回答得幹脆,話音剛落,人便大步朝晏衍所在的篝火堆走去。
今天晏衍難得的親自動手炙烤一隻肥嫩的山雞, 常年出行在外的他對于炙烤食物有一種獨特的天賦,山雞的雞皮表面已經被炭火炙烤得金黃,油脂在炭火的烘烤中滋滋作響。
尊貴的晏世子慢條斯理地翻滾着手中的木叉,仔細給烤肉淋上酸甜的野果汁。
等果香與肉香混合,形成一股濃郁的異香後,晏衍再給将要烤成的山雞撒上一層薄鹽,勾人食指大動的食物香氣讓周邊所有的護衛忍不住頻頻把視線投向他們主子手中的烤肉上。
再看看自己手中平平無奇的烤肉,皆忍不住歎息,明明加的調料一樣,爲何香味的差距能那麽大呢?若不是眼前這人是主子,早想上去哄搶一通不勞而獲了。
“主子,奉六姑娘說要去周口。”龍如實回禀,不過對改變路程的事并不抱希望。
晏衍翻轉枝叉的手頓了頓,出乎龍意料點頭應允道:“好,明早轉道周口。”
在龍懵怔之際,晏衍已經提起他用心炙烤好的山雞朝車廂的方向走去了。
黑色平頂車廂中,奉淩汐一直用手撩起門簾,看着龍走向晏衍,低低禀報後,晏衍點頭起身,邁開大長腿不徐不急地朝她走了過來。
随着晏衍越來越近的距離,奉淩汐想着還有好幾日要相處,才強撐着沒有把手中的門簾放下,不過一雙微顫的纖長眼睫還是讓人知道她此時心底有多不安與緊張。
“浪裏白的妻女在周口?”晏衍在馬車廂前停下腳步,手上提着的烤雞也被他負在身後,他假裝随意地開口問道。
奉淩汐蹙眉,這問題還用問?不是明擺着嗎?不然爲什麽她要突然要求改道?像晏衍那麽聰明的人怎麽會來問這麽幼稚的問題?
奉淩汐十分不解。
她細細打量起晏衍,他不知何時換了一張白色面具,面具隔絕了他面部大部分的
五官,隻有下巴處露出一張好看的嘴,菱形的唇線被他抿得冷硬。
好像晏衍在緊張?
一般緊張的人才會沒話找話說好讓自己緩解情緒。
這個念頭猶如煙火一樣在奉淩汐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不過她想不出晏衍需要緊張什麽,難道此處有刺客不成?
她小心地左右張望,夜色濃重,不遠處幾個護衛的身影在徘徊。
“送給你。”蓦然,晏衍把藏在身後的烤雞遞到奉淩汐面前。
奉淩汐:……
雖然熱騰騰的烤雞香味讓人口舌生津,可這畫面太具有颠覆性了,奉淩汐對晏衍的認知完全是冷酷無情,冷心冷肺,唯我獨尊,霸道,一言不合就抄你全家的讨厭性子。
可現在的晏衍,正舉着一隻香氣四溢的烤雞,從他的肢體動作上,看起來是那麽的緊張,清純,羞赧,期待,與等待表揚的純情複合體。
這還是她認識的晏衍嗎?
奉淩汐撫了撫額,她覺得她應該好好理理,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晏衍舉着烤雞在期待中看到奉淩汐又開始神遊了……
他自從起了獨占奉淩汐的心後,就想好好把奉六日常寵起來,好早日達到獨占的目的。
以前他曾看到有人爲了讨心上人歡心,特地去采了大捧的花束送給心上人,不過晏衍覺得那些花不經吃也不經喝,還不如一隻香噴噴的烤雞實在。
可是現在是他這輩子有史以來第一次獻殷勤的時候,奉六又該死的神遊了……
難道奉六也喜歡那些庸俗的花不成?
“你不吃嗎?”愛面子的晏衍一個字一個字從嘴裏迸出來,他覺得他在面對奉六時挫敗極了,他完全不懂奉六在想什麽。
然而他這一字一字從嘴裏迸出來的話聽在奉淩汐耳裏就像威脅一樣你若不自己吃,本世子不介意親自給你塞下去!
奉淩汐臉色發黑,憋屈地回道:“我吃!”
等她忿忿地放下車簾子,隔絕了她與晏衍的世界後,原本因爲晏衍抽風似的強迫她吃雞之事心情無比郁悶的,可烤雞濃郁的香氣實在太勾人。
奉淩汐揉了揉已經開始條件反射唱起空城計的肚子,沒骨氣地妥協了。
她撕扯下一塊雞翅,想着晏衍應該不會想毒死她吧?哪有逼人吃雞的?
不過自認爲沒有抓到浪裏白之前她對晏衍還是有用的,奉淩汐倒不擔心晏衍會給她下毒。
“唔”原本漫不經心咬了一口雞翅的奉淩汐一雙潋滟的丹鳳眼倏然瞪大。
嘴裏的烤肉質感軟嫩滑/爽,皮被炙烤得焦香,當咬開濃郁的皮層後,皮層下的肉汁四溢,回味悠長 ,咽下第一口,唇齒間果肉與雞肉的混合清甜層次感分明,讓人吃了一口後又生出再吃一口的……
奉淩汐吃得餍足,同時對晏衍逼迫她吃雞一事也不抱怨了,她覺得應該是晏衍好心請她吃雞,隻是表達的方式讓人她誤解了。
不過奉淩汐的心底也生出了重重的疑慮,越是相處,她就越覺得這一世的晏衍和上一世的晏衍有着天淵之别的差距。
無論是性格,爲人處事方面皆不同。
相較于上一世,這一世的晏衍更加的鮮活,且有血有肉。
難道上一世的晏衍在這個年紀也是這種性格的不成?隻是之後出現了變故才變得那麽殺伐狠絕的嗎?
奉淩汐蹙着眉,努力回憶晏衍的生平。
上一世,晏衍不知是何原因屠盡了淮南王府滿門,随後又被曝出他乃皇上私生子的消息……
奉淩汐揉了揉額角,似乎從那之後的晏衍名聲愈來愈不好了吧,最後幾乎到了嬰兒止啼的地步,也越發的冷酷無情了。
想到這裏,奉淩汐有些出神:是不是說,若是按照上輩子的軌迹,晏衍最後的性子也會變得像上一世一樣嗎?到底是怎樣的傷害能讓他有那麽大轉變?甚至讓整個淮南王府雞犬不留的?
不過奉淩汐有自知自明,她覺得若是連這麽強大的晏衍都能傷害的話,那人就不是她這種小蝦米可以招惹的,何況還牽扯到皇家,她現在自己一個人對付奉淩羽都要謹慎謹慎再謹慎,不敢行差踏錯一步,唯恐落入萬劫不複的地步。
所以關于晏衍的事,奉淩汐打定主意是不打算沾染的。
原本她想着過過腦子就算了,可是一想起剛剛晏衍給她遞烤雞的那一幕,緊張,清純,羞赧,期待,與等待表揚的純情複合體不斷在奉淩汐的腦海中出現。
甚至讓奉淩汐覺得要是她什麽都不做的話,會有一種負罪感在心中滋生。
“果然是吃人嘴軟啊……”奉淩汐呢喃,她雙手托腮,籠煙眉似蹙非蹙,帶着淚痣的丹鳳眼内滿是懊惱之色。
“龍。”奉淩汐歎息一聲掀開簾子喊人,等龍走到近前,她才開口詢問:“你能跟我說說淮南王府的事麽?”
龍訝異地挑了挑眉,奉六姑娘問起淮南王府,她可不認爲奉六姑娘隻是想聽大街上誰都知道的關于淮南王府的事,那麽奉六姑娘應該是想打聽淮南王府比較隐秘的事咯?
龍雖然了解淮南王府,但是事關主子,在晏衍沒有準許的情況下,她卻不敢擅自向外人道的。
她想了想,建議道:“姑娘想知道什麽何不去找世子爺?”
奉淩汐深深地看了眼龍。
她總覺得龍對晏衍的态度有些奇怪,龍總會在不經意間對晏衍露出又敬又畏的态度來,甚至這種态度深得好像早已镌刻在骨子裏,自然而然流露出來一樣。
龍被奉淩汐這一眼看得有些心虛,忍不住想解釋:“姑娘……”
“你想知道什麽,可以問本世子的。”突然,晏衍從馬車後冒了出來,打斷龍還未說完的話,他神出鬼沒得沒有一絲聲響兒,若不是他主動開口的話,誰也不知他在後面偷聽多久了。
龍自晏衍出現後,便閉了口,面色有些白。
奉淩汐面露尴尬之色,她沒有想到正悄悄打聽着呢,反倒被正主抓了包,現在龍仗着功夫開溜了,她卻不得不呆在原地單獨面對晏衍。
“你怎麽突然想聽我家的事了?”晏衍湊近奉淩汐,純白的面具下,一雙深邃的細長瞳中帶着愉悅。
晏衍覺得此時奉六應該是喜歡他了,比如他,正是從打聽安國侯府開始慢慢喜歡上奉六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