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的心率有些不齊,剛緩過來點,還沒睜眼,就感覺到一股妖風朝她沖了過來。
當老夫人疑惑地睜開眼時,看到的便是甄姨娘那張披散了亂發下血迹斑斑的歪鼻子臉,可憐的老夫人好不容易調息好的心率又嗖地蹿了上去,突突跳着,幾乎要崩掉。
“這,這,這是什麽玩意!”
老夫人抓起身旁的手杖下意識朝甄姨娘敲了下去。
甄姨娘本來是想要抱住老夫人的大腿嚎一陣,訴說一下自己的苦,當老夫人的手杖砸下來的時候,她直接懵了。
她按着被敲疼的肩胛上,淚涕橫流地僵在原地,怯怯地喊:“老,老夫人?”
“咦甄姨娘?”老夫人愕然,皺眉問:“你怎麽弄成這副樣子?”
老夫人這麽一問,甄姨娘頓時心酸地鞠了一把淚水,抽搭搭地回話。
“老夫人,您要給甄娘作主啊!老夫人呀……”
若是平時的甄姨娘這羸弱的模樣還會讓人覺得這是一種别樣的柔美,讓人賞心悅目。
可現在的甄姨娘頂着一張半殘的臉,她再一嬌柔造作一番,簡直讓人不忍直視。
老夫人覺得自己的風頭病要犯了,她揉着抽抽的頭打斷甄姨娘的話:“你有話就說,别一副嚎喪樣,看得老身眼暈!”
甄姨娘訴苦沒有訴出來,反倒被老夫人嫌棄了。
她心底又氣又恨,卻毫無辦法,老夫人都說她在嚎喪了,她是肯定不能再嚎了呀,就算是恨也要憋回去,這點覺悟甄姨娘還是有的,不然不是在詛咒老夫人不得好死嗎?
有眼力見的甄姨娘生生憋住哭腔,她深吸一口氣後,臉上露大義凜然的模樣。
就在衆人好奇甄姨娘會說什麽的時候,不遠處的奉淩汐看到甄姨娘這副模樣,頓時在心底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來。
因爲每一次甄姨娘露出這種大義凜然的神情,那就是說她要倒黴了……
果然。
奉淩汐隻見甄姨娘朝她隐晦地露出一個嗜血的笑意,然後緩緩說道:“老夫人,都怪妾身對六姑娘的教導不利,辜負了老夫人對妾身的信任,導緻六姑娘膽大妄爲,心中沒有是非對錯。”
奉淩汐:……她都不知道她自己能壞得這麽出衆。
現在甄姨娘的話已經成功引起了衆人的好奇心,大家都在想,這六姑娘到底做了什麽事讓甄姨娘又大義滅親了呢?
不過甄姨娘每次都能對親生的六姑娘不偏不倚的行事作風,大夥已經習慣了。
竊竊的議論聲四起,此時龍氏姐妹才後知後覺地知道原來剛才追着奉六姑娘滿嘴噴糞的夫人是奉六姑娘的生母,頓時,兩人面面相觑起來。
特别是剛才動過手的龍,更是有些不安地看向奉淩汐,不過發現奉六姑娘此時看着甄姨娘的眸底隻有寒意,沒有一丁點的孺慕之情後,頓時放心了。
甄姨娘等到衆人都安靜下來後才繼續開口:“老夫人,剛才妾身來到寒露院的時候發現六姑娘正在火盆中燒一些東西,有一張紙片上寫着五姑娘的生辰八字,這可是在行那巫蠱之事啊!”
她的話一落,
抽氣聲四起。
竟然是巫蠱之事?
這要是在宮裏可是要掉腦袋的呀!甚至嚴重的話誅全族都有可能,整個大昭國内,巫蠱之事都被列爲禁術!
現在竟然在六姑娘這裏出現?
大多數人臉色都泛白了。
呂氏現在恨不得上去堵住甄姨娘的嘴,不管是不是,這些事是能大聲嚷嚷出來的嗎?
但是現在既然甄姨娘已經嚷出來,就不能去捂了,隻能敞開了說,不然被有心人做文章“安國侯府擅行巫蠱之事”那整個安國侯府都吃不了兜着走!
呂氏看向正安靜得過分,不像往常一樣露出慌亂驚懼神情的奉淩汐,她疑惑地蹙起了眉,不過心底還事認定了一會奉淩汐逃不過這一頓罰的,因爲一涉及巫蠱之事,就算長了百張嘴都難以說清呢,能保住小命都是好的。
甄姨娘很滿意現在的情形,今日她一定要讓那個賤丫頭脫層皮不可!
這種恨,讓她顧不得許多,隻想重新把奉淩汐狠狠踩在腳下,讓奉淩汐如以前一樣同痛哭求饒就好。
甄姨娘見氣氛醞釀得差不多了,又繼續道:“就是因爲妾身撞見了這種秘事,六姑娘才讓她身邊的丫鬟把妾身打成這樣的,要是大夥兒再不來,恐怕今日妾身就要喪身在這寒露院了。”
老夫人聽到這裏後,她深深地看了眼甄姨娘,爾後對蔡嬷嬷道:“蔡嬷嬷,你去看看。”
衆人便知老夫人讓蔡嬷嬷去屋内看是不是有剛燒過的火盆,是不是真如甄姨娘所訴一樣,在行那禁忌之事?
蔡嬷嬷領命進屋,因爲進屋後根本不用找,那個火盆就擱在門邊不遠處,盆中還有些熱度,看着盆中之物,像是燒過的什麽紙片。
看清情況,蔡嬷嬷一臉凝重的出了卧室,來到院中老夫人的面前,低聲回禀。
“老夫人, 屋内的确有一個剛燒過紙片的火盆。”
聽到蔡嬷嬷的話後,所有人都覺得奉淩汐這次不死也要脫層皮了。
龍也有點焦急,她唇齒微動,問身邊的龍依:“怎麽辦?”
龍依看了眼依舊平靜如初的奉淩汐,她的眸底露出一抹好奇的神情,然後她輕搖頭,小聲地回着龍的話:“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覺得這事應該沒有難倒奉六姑娘,她都不急不是嗎?”
龍聞言,再看奉淩汐,确實與龍依所說的一樣,根本看不出姑娘哪裏急了嘛!所以,龍便也很心大的放心了。
此時,所有人都看向了奉淩汐,巫蠱之事太大,她們都不知道這一次奉淩汐會受到什麽樣的懲罰。
蓦然,再所有人的預料之外,奉淩汐往前一步,從容自然地開口問。
“聽說衙門審案子也要雙方對質,淩汐還沒有說什麽呢?怎麽就被認定罪名了呢?而且,巫蠱之禍,這罪名也太大了,若是鬧出府外,咱們安國侯府就不怕被外人攻讦嗎?”
奉淩汐的質問讓所有人都詫異不已!也終于明白,現在敢反駁的六姑娘确實和以前不一樣了。
不過對于奉淩汐的反駁,絕大多數人都覺得不太樂觀。
就算瑞杏,也憂心不已。
她對奉淩汐孤立無援的場面實在太熟悉了,幾乎每年都會上演幾次,但是她什麽也做不了,此刻,瑞杏無比希望自己能強大起來。
似乎大夥都在震驚奉淩汐敢提出質疑的舉動,一時間,整個寒露院陷入了寂靜無聲中。
人群中,奉淩羽探究地看着冷靜的奉淩汐。
她雖然不贊同甄姨娘用巫蠱之禍這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舉動來懲治奉淩汐。因爲現在安國侯府還不能倒,起碼在她羽翼未豐之前。
但是她卻特别能理解甄姨娘這種極端的做法,因爲這幾日奉淩汐也總能輕而易舉的讓她失态,這是很不尋常的。
奉淩羽也說不上來那是什麽樣的感覺,她總覺得在奉淩汐身上有一種詭異的違和感存在,讓她看不透。
眼看着奉淩汐要把場面控制住了,奉淩羽擰了擰眉,看來得助甄姨娘一臂之力了。
奉淩羽從袖兜中換了另一條熏了催淚的藥物羅帕,她捏着羅帕輕輕擦拭,不過兩息而已,明亮的雙眸便已經淚水漣漣。
在寂靜的寒露院中,一點點啜泣聲都會顯得特别突兀,奉淩羽剛一哭泣,當即吸引了衆人的視線。
雖然這陣子奉淩羽有些惹老夫人不快,但是整個安國侯府中,老夫人最疼愛的孫輩,除了曾甜姒與長孫奉淩朗外,就數奉淩羽了。
此時看到奉淩羽低低啜泣的聲音,不由得心疼地問:“五丫頭,你這是怎麽了?”
奉淩羽擡起哭紅的眼,臉上帶着濃濃的不舍,回答老夫人的話。
“祖母,淩羽害怕,都說巫蠱害人于無形,是不是淩羽要活不成了?淩羽以後都不能在祖母膝下盡孝了?”
奉淩羽的話還沒有說完,匆匆趕來,剛進院門的三夫人邵氏快要站不穩了,還是貼身丫鬟代夏眼看不對扶了一把,邵氏定會一頭栽倒在地。
她剛站穩身形,便推開代夏攙扶她的手,急步跑到奉淩羽的身邊,心疼地幫奉淩羽拭着淚,安慰道:“寶,沒事的,娘不會讓你有事的啊……”
奉淩汐覺得她已經做好了應對這場禍事的準備,但是現在看到正不停絮絮叨叨,滿心滿眼都是奉淩羽的邵氏,她還是忍不住難過起來。
甚至想要不顧一切撕開奉淩羽和甄姨娘的真面目。
不過一想到她現在說的話肯定沒有人相信,頓時心就涼了一大截。
很多人察覺到奉淩汐臉色變得難看了,她這反應落在衆人的眼裏,便是奉淩汐之前的鎮定都是強撐的,可能她真的行了巫蠱之事,估計這會已經黔驢技窮了。
正當衆人私語之際,原本低垂着眼睫的奉淩汐蓦然擡起眸來,卻沒有大家所想的惶惶不安,而是意想不到的坦然自若。
奉淩汐眼神淡淡地看向不遠處的甄姨娘,聲音軟糯,沒有絲毫攻擊性地問:“請問甄姨娘,您确實看到淩汐行的是巫蠱之事了?一清二楚?”
甄姨娘想不到奉淩汐還在垂死掙紮,哪一次有淩羽配合,奉淩汐這個死丫頭還不乖乖認命?
不過她沒有想過奉淩汐能掙脫得了這個局,所以甄姨娘很堅定地點頭:“ 妾身确實看到了,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