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淩汐帶着瑞杏既然已經下車了,流星自然會跟着,此處人員過多過雜,要是不看好萬一出點什麽事,回頭主子不得扒了他的皮。
扒皮?
流星驟然被自己這一念頭驚住,他想不通,爲什麽自己潛意識裏會覺得奉六出事了,主子會暴怒呢?
不過頭腦簡單,天生第六感敏銳的流星隻要遇到想不通的事情後,都會跟着感覺去走。
可能是傻人有傻福,往往每次流星都能非常逆天的完美避過危機,好運氣得讓人眼紅!
流星護着奉淩汐以及瑞杏往圍觀的人群中走,他們很快便看清了圈内的場景。
流星微微睜大了眼,倏然看向奉淩汐。
奉淩汐則微微蹙眉。
瑞杏忙着打聽發生了什麽事。
而正被衆人圍住,打量,議論的人,是兩個面容普通的姐妹。
這兩個姐妹皆一身孝服,雙眼呆滞,跪在衆人面前,她們身前的一塊斑駁的木闆上,正躺着一個被血迹斑斑的床單蓋着的人。
這人從頭至腳都被蓋在了床單下,如此模樣,衆人哪裏還有不明白的。
奉淩汐聽周圍的人小聲嘀咕才知道是怎麽回事。
原來這兩姐妹是外鄉人,從小父母雙亡,隻有一個哥哥在镖局中走镖養活了兩個妹妹。
可是前段時間,她們的哥哥押镖的時候不幸受了重傷,镖局看人已經奄奄一息沒得救了,就把人送回了家給了點撫恤費了事。
但是兩姐妹哪裏甘心,打聽着,聽說京都中有名醫,便千裏迢迢雇了輛車子帶着哥哥來了京都求醫。
可滿懷希望來到京都,哪裏知道名醫是那麽好請的?沒權沒勢,沒人會多看你一眼,最後更是倒黴的被人騙走了銀錢。
就在兩姐妹走投無路之下,她們的哥哥爲了不拖累兩個妹妹,更是直接從客棧的二樓上跳了下來,一腦袋磕在石闆上,人沒了。
兩個背井離鄉的姑娘家身無分文,還欠着醫館的醫藥費,加上被客棧趕了出來,她們隻能跪在城門口賣身葬兄。
可是這兩姐妹的要求是兩人不分開,要賣隻賣一個主家。
問題難就難在這裏,姐妹兩人中的姐姐長相還可以,收拾收拾也算眉清目秀,不出彩也不會難看,但是這個妹妹就生得有點魁梧過了頭了。
很多人隻想買姐姐回去而已。
若是把妹妹帶回去當燒火丫頭也算可以,可讓衆人搖頭的是,這兩姐妹要價太高了,一人要五兩銀子!
現在從牙婆子那買一個經過調教的末等丫鬟也不過需要四兩銀而已,況且這兩姐妹連末等丫鬟都比不上。
所以雖然這兩人看着可憐,可是因爲一沒有顔緣故,故而沒有花花公子前來救美。
二則她們的要價太高,讓人退怯。
一時間,竟然滞銷了。
聽到這兩姐妹故事的婦孺們皆紅了眼,可是她們不過是一介隻能維持溫飽,不敢生病的平民,就是想幫,也無能爲力。
奉淩汐也在心底歎息,她也是窮人一枚,實在無能爲力。
正當她想要帶着瑞杏離開
的時候,卻發現不知什麽時候那個一直跟着她們的流星不見了。
現在她們主仆兩被堵在這一層又一層的圈子裏,想要出去,這人頭攢動間可是有不少外男的。
無奈之下,奉淩汐隻好呆在原地,隻希望衆人能盡快散去。
就在她愣神之際,她的衣擺驟然一沉。
當奉淩汐轉頭看去時,隻見原來跪在不遠處賣身葬兄的姐妹二人不知何時,竟然已經膝行到了她身邊,一臉期盼地的看着她。
“姑娘,請您把我們買下來吧。”
奉淩汐:……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着,這一身衣裳看起來比較陳舊,在場的各位有不少比她穿着要好不少的,這姐妹兩怎麽就不去找别人呢?
“你們認錯人了,我沒有銀子的。”奉淩汐實話實說,她的銀子都被晏衍坑走了,隻剩下幾兩碎銀,這可是她和瑞杏的口糧,在她還沒能在府中立足前,想要在府中過得舒服點,還是隻能依靠這點銀子說話。
一想到銀子,奉淩汐就覺得肉疼。
可是還不等她在心底問候一下晏衍的親戚,耳邊便傳來一個大嬸的聲音。
隻聽那大嬸嗓音格外高亢,音量吓人,她大咧咧地說道:“哎呀!奴家想起來了,這,這不是那個,那個府上的姑娘嗎?這下可好,終于有人能幫這對姐妹兒了。”
周圍的衆人一聽大嬸的話,頓時八卦心起,紛紛朝奉淩汐看去。
不過奉淩汐的臉上遮着一方帕子,根本看不清她的長相,不過看她身上有些陳舊的衣裳,又有些懷疑起來。
很多看熱鬧的人皆七嘴八舌地詢問起來:“大嬸,你說的是哪個府中的姑娘啊?”
奉淩汐抿了抿唇,她怎麽也想不到會有人認出她的身份。
她知道,侯府可以對她随意出府的事情妥協,但是她不能在外面惹出什麽事情來,不然以後想要再随意出門就難了。
周圍詢問的聲音越來越多,圍在此處的人多是一些平民,他們極少和貴人接觸,現在乍一聽到有一個貴人府上,那種嬌滴滴的姑娘家跟他們擠在一起,都不由得有些興奮,甚至一些賴子更是起了小心思。
賴子總想着,若是趁機揩個油,壞了人家的清白,是不是就能抱個金山一樣的媳婦回去了?
奉淩汐直直地看着那位大嬸,暗暗想着辦法。
但是瑞杏首先沉不住氣了,她使出潑辣勁,雙手叉腰,對那大嬸吼道:“大娘,你哪隻眼睛覺得這是貴人府中的姑娘了?大家看看,有哪個府中的貴人穿這麽醜的衣裳嗎?
有哪個貴人能這麽清瘦嗎?我姐姐隻是臉上出了些受不得風的風疹才遮個面而已。”
大家聽瑞杏說正蒙面的姑娘臉上生了疹後,皆不由自主往後拉開與奉淩汐的距離,就怕這是得了什麽傳染病,畢竟現在看個大夫要花的銀錢可不少。
奉淩汐看着人群已經散開了一點,她便牽起瑞杏微微發顫的手,看了眼依舊眼巴巴望着她的賣身兩姐妹,抱歉地說道。
“對不起,小女子和妹妹兩人能力有限,幫不了你們。”
說完就要
朝人群外走去。
可是她剛一動,身後不遠處的大嬸徒然又恍然大悟一般開口:“哦!奴家好像想起來了,這位貴人她是安……”
奉淩汐緊蹙着籠煙眉,右眼下的紅色淚痣妖豔異常。
她有些想明白了,好像這個大嬸意在逼迫她買下這一對姐妹,看大嬸的神情,應該是真的認出她的,不過一直等她應下而已。
若是不應的話,是不是大嬸真的就會說出她的身份了?
奉淩汐不敢賭。
她隻當這個慈眉善目的大嬸是心善,覺得她是侯府姑娘,應該有能力救人,所以才行逼迫一事的吧……
可是,她自己在府中卻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呀!奉淩汐苦笑。
罷了,罷了,就當日行一善好了。
奉淩汐看向哭喪着臉,因爲看到她要離去,兩姐妹快要哭出來的神情,頓時心軟了一分,雖然總感覺有點趕鴨子上架被強買強賣的感覺。
她看向瑞杏,歎息一聲道:“瑞杏,給銀子吧。”
瑞杏有些傻眼,她攥緊裝着銀錢的袖袋,拼命搖頭,眼睛都快紅了,這可是我們最後的一點銀錢了。
“瑞杏。”奉淩汐朝她微微搖搖頭。
此時瑞杏也看到了大嬸那欲言又止的模樣,一口銀牙幾乎快要被咬崩了,她心中嘔血,姑娘都這麽窮了,你們還欺負她!你們怎麽忍心……
盡管不甘,但是瑞杏有個金子般的品格,就是奉淩汐說什麽,她都會去做。
等瑞杏顫巍巍把最後那點碎銀掏出來遞給兩姐妹的時候,那可憐的模樣讓兩姐妹都有些不忍心了,可是……她們也沒辦法啊!
兩姐妹看了眼替她們出頭的大嬸一眼,大嬸則功成身退朝她們揮揮手不帶走功與名,豪邁地走人了。
姐姐歎息一聲,在妹妹粗壯的肱二頭肌上拍拍,鄭重地說道:“妹妹,我們現在是有主子的人了,咱們給主子磕頭吧。”
說完也不等奉淩汐回應,直接帶着壯碩的妹妹“咚咚”地磕起頭來。
奉淩汐現在已經不知道說什麽了,她隻知道她現在又多了兩張口要養,但是她那個院子是沒有那麽多丫頭份例的,所以,以後她要從牙縫中擠出口糧了。
她的目光在壯碩的妹妹身上徘徊,她應該會吃得比較多吧……
奉淩汐愁啊!
“主子,我叫龍依,妹妹叫龍,我們姐妹倆以後一定會用心伺候好主子,等龍依和妹妹把哥哥葬好,就去找姑娘。”
身爲姐姐的龍依口齒清晰,條理分明,自顧自把把話都說了。
奉淩汐發覺現在人群已經緩緩散開了,她也隻好朝龍依點點頭,讓瑞杏小聲地把侯府的位置告訴姐妹倆後,歎息着帶着瑞杏往侯府趕去。
奉淩汐總感覺龍依是個很有主見的人,也不知道以後多了這麽一個有主見的丫鬟是不是一件好事?
上一世她是沒有見過龍依和龍兩姐妹的,自始至終她也就隻有瑞杏一個丫鬟而已,今生卻多了龍依和龍,奉淩汐想,這就是變數吧,也不知道這一世還有什麽變數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