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侯府的三房庶出女奉六娘奉淩汐一直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歡,起先她以爲是因爲她庶出的身份。
直到有一天,她的姨娘告訴她,因爲娘一時鬼迷了心竅用計爬了床,讓夫人怒急攻心,得了病,連帶着剛出生的嫡姑娘也因此早産,差點夭折,所以她們都是罪人。
所以姨娘和嬷嬷凡事都叫她退讓,不可出彩奪了嫡姐的風頭。
從小被耳提面命的奉淩汐對姨娘言聽計從,對那個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嫡姐恭敬有加,懷着一顆卑微的心小心翼翼順從着。
奉淩汐覺得終有一天,憑着她的真心,會得到一丁點的憐惜,大家會對她改觀,并接納她,不會再把她視作恥辱。
可是當奉淩汐拼盡全力做好姨娘所期望的角色後,依然感受不到一絲溫暖,最後還被算計着嫁給一個表面風光,卻不能人道,内心陰暗有暴力虐殺傾向的夫君,最後被活活打死。
哪知她的雖然死了,但是她的魂卻依舊存在,在之後的幾十年中她四處飄蕩,看盡了這世間的龌龊與繁華。
在漫長的歲月中,奉淩汐看到了她的‘嫡姐’是怎樣的利用安國侯府一步步走在權力的最高峰,鳳臨天下的。
也知道她的‘嫡姐’根本不是安國侯的嫡女,奉淩羽不過是個冒牌貨而已,而她奉淩汐才是安國侯府的正牌嫡女。
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這些預謀從安國侯府三房的沈姨娘開始。
而作爲沈姨娘的親生女兒奉淩羽更是青出于藍勝于藍的心狠手辣,她除了擅于籌謀,還有讓奉淩汐都羨慕的好運道。
“姑娘,該喝藥了,姑娘?”
奉淩汐倏然睜開眼,她茫然地看着藏青色的帳頂發呆,凝滞的思維慢慢活絡起來。
如此真實的觸感,屋内湯藥的苦澀氣味,都與她之前做阿飄時的感覺不同,這讓奉淩汐意識到一件事。
“我……沒有死?”驚愕之後,她喃喃自語。
奉淩汐呆呆怔怔,曾經無數次希望能時間倒流,沒想到老天真的把她給送回來了。
恍若癔症的神情當即把守在床頭的貼身丫頭瑞杏吓了一大跳,她急急搖着奉淩汐,嗓子裏帶着哭腔。
“姑娘,
你别吓奴婢啊,哪裏不舒服?姑娘且等等,奴婢去求甄姨娘,讓她再給姑娘尋個大夫。”
瑞杏說完,便白着臉爬起來,心急如焚地往屋外跑。
甄姨娘?還沒從重生的震撼中緩過來的奉淩汐刹那間心中一凜。
上輩子中悲苦的記憶排山倒海般朝她壓了過來,奉淩汐頓時撲簌簌地落了淚,她啞着嗓音喊住瑞杏:“瑞杏,别去!”
瑞杏聞聲頓住腳步,回頭看向奉淩汐,發現奉淩汐雖然紅着眼,但是眸底清明,并沒有癔症的現象,頓時松了一口氣。
“姑娘,你吓死奴婢了。”她拍了拍回落的心,快步走到床頭前,端起裝着湯藥的碗,感到溫度适中後,便對奉淩汐道。
“姑娘喝藥吧,這一副藥可是二兩銀呢。”
奉淩汐垂下纖長的眼睫,她的月例不過五兩,因不受寵的緣故,沒有家中長輩貼補,日子過得緊巴,所以瑞杏變得十分财迷。
瑞杏是她從街上撿回來的,八歲那年,南面發大水鬧饑荒,瑞杏的爹娘帶着她逃難,半路上病死隻剩下瑞杏一人,瑞杏便靠着兩條腿跟着人流徒步到了京城。
因爲她當初不理解府中所有人對她不公平的待遇第一次使性子跑出了府,遇到餓得快暈過去的瑞杏,便把懷中揣着的一包點心給了同歲的瑞杏,瑞杏便跟了她。
記得當初天都黑了,府中也沒有一個奴仆去尋她,最後還是餓得沒辦法,自己回來的。
而她也隻有瑞杏這麽一個丫頭,上輩子瑞杏忠心耿耿,随她一起出嫁。
每次那人發了狠打她的時候,瑞杏都會不顧一切像母雞護崽一樣抱在她,她死前一個月瑞杏便已經被打死了,一張席子卷了丢亂葬崗去,她都沒有辦法幫瑞杏入土爲安。
一想到這裏,奉淩汐的眼便恨得赤紅起來,她想,既然讓她重生了,那這輩子一定要護住瑞杏,不再讓她慘死,也要護住自己……
一股濃厚刺鼻的藥味襲來,秦淩汐晃神,她蹙起了眉,死死盯着此時隻有十三歲模樣的瑞杏正端着的湯藥碗,心道還好,既然她重生了,隻要細細謀劃,一切都來得及的。
奉淩汐沉沉地呼出一口氣,凝聲問瑞杏:“我這病是奉淩羽請的大
夫?”。
上輩子的事情恍惚閃過,她未被嫁出去之前,奉淩羽把她叫到涼亭中說有話要跟她說,最後不知怎的,奉淩羽落水了,當時整個涼亭中隻有她和奉淩羽二人。
事情發生後,甄姨娘便直接跪在地上替她認了罪,說是她妒忌奉淩羽,所以才推奉淩羽下水的。
當時她隻知道害怕,根本不知辯解,最後被關在祠堂中罰跪并染了風寒,整個國公侯府的人都嫌棄她,卻是奉淩羽不計前嫌站出來替她請了大夫,這事傳出府去當時誰不誇一句奉淩羽好?
可是從那時起,她的身子直到出嫁前都是纏綿病榻,沒有好過。
現在想起來是多麽的可疑,看來當初那母女倆行事是一環扣一環,恐怕落水也是奉淩羽自導自演,自己跳進去的吧。
想到這裏,奉淩汐便對瑞杏捧着的湯藥排斥極了。
當初不過一個微感風寒而已,卻治了一年有餘才見好,那還是因爲要出嫁了,若是這藥沒有問題,她實在想不出問題出在哪裏?
“我現在還不想喝,瑞杏你給我去拿顆蜜餞好不好?”
奉淩汐借口支開瑞杏,否則以瑞杏摳門的性子一定是要盯着她把湯藥喝得一滴不剩爲止。
瑞杏咬唇看着奉淩汐,她們根本沒有銀錢買蜜餞,想要吃的話,隻能去大廚房看看有沒有,但是……廚房那些人,都是捧高踩低的,姑娘不受寵,想要額外要些别的……。
不過瑞杏看到奉淩汐蒼白羸弱的模樣,頓時心中一軟,點頭應下:“那姑娘且等等,奴婢去去就來。”
等到瑞杏離開後,奉淩汐撐着身子起床,走三步喘三喘地把桌上的湯藥端起來,挪到窗邊,把窗推開,露出窗後一片長滿野草,與一顆青皮核桃樹的廢棄園子。
奉淩汐果斷地把湯藥潑了出去,然後關上窗子,将空碗放在桌上,才氣喘籲籲地再次趟回床榻上。
隻不過走了幾步,奉淩汐便覺得有些吃力了,她閉上眼養神,細細想着事,驟然,奉淩汐再次睜開眼,額頭上冷汗涔涔。
她想起來了,這幾日甄姨娘就該讓甯慶伯府上門提親了,而甯慶伯府正是上輩子打死她的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