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晏衍更讓奉淩汐焦急了,若不是傷情實在太吓人, 以晏衍的性子也不會那麽緊張得不敢給她看了 。
“讓我看看。”奉淩汐的眼睛起了霧,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這樣子強忍着淚意的奉六讓晏衍心疼極了,最後還是擰不過歎息一聲,把壓在奉六手背上的手挪開,再次重申道:“真的不疼的,沒有多重的傷,養段時間就好了,你别擔心。”
奉淩汐抿着唇不語, 就算現在晏衍把話說出花來,她在沒有看到腿傷的時候,還是抱着懷疑的态度。
當褲腿被奉淩汐掀開一半的時候,大片布料與皮肉上的血痂黏連在一起,她的臉色難看了起來,泛白的唇抿得更緊了。
她找來剪刀把褲腳剪開,與皮肉黏連的位置暫且留着,等回頭熬些藥水再來清洗。
等奉淩汐把衍晏的褲腳剪到大腿根,一條長腿變成一件超短褲時,整條腿的傷都暴露在了她面前。
這是一條沒有一塊好肉的腿了,到處都是血迹斑斑,縱橫交錯的傷口皮肉翻卷,最嚴重的地方是關節處,已經腫大到彎曲都變得異常困難,半條腿充血,呈青紫色。
她輕輕按壓了一下腫脹的地方,當手指離開的時候,留下一個深深的指坑,晏衍卻是毫無知覺。
奉淩汐眼底的淚瞬間吧嗒吧嗒的落了下來,她哽咽着:“你當然不疼了,都沒有知覺了,你再拖延下去,這條腿要是壞死了隻有截肢一條路可以走了!”
晏衍看不得奉六哭成了一個淚人,他焦急得手足無措去幫奉淩汐拭淚,但是意伸手剛要觸及奉淩汐的臉才發現自己的手髒污得很,又生生地頓住了。
屋外的一言子和鐵銘心聽到奉淩汐傷心的抽泣聲,頓時吓了一跳。
一言子更是護徒心切,但是晏衍惹了寶貝徒弟難過,面色一變,便匆匆朝屋内沖了進來,鐵銘心見狀趕緊不放心的跟了進來。
這一進門,兩人的視線就凝在了晏衍那條給人視覺沖擊感十分強勁的傷腿上。
現在一言子終于知道爲何自家寶貝徒弟會哭得那麽凄慘了。
她擰了擰眉,主動把活領過去,上前先去給晏衍把了脈,再查看了傷腿,确定還有救之後,松了一口氣,順便教訓起徒弟。
“還沒有到最糟糕的情況呢,哭什麽哭,就算真截肢了也能保下這條命怕什麽。”
訓完徒弟後一言子朝鐵銘心使了一個眼色,讓鐵銘心幫忙把人給扶去出,安置在另一個房間。
等晏衍被鐵銘心扶走後,一言子才軟了語氣拍了拍奉淩汐的背保證道:“你且先躺着,爲師在呢,若你再折騰自己的身子,休怪爲師把錯都歸咎到那小子身上。”
奉淩汐知道師父在訓她關心則亂,行醫者最爲忌諱不冷靜,有時往往差之毫厘就有可能會要了人一條命,所以平時也必須要求自己冷靜自持。
被訓了一頓的奉淩汐也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老實低頭承認錯誤,然後被一言子關禁閉一樣關在房間内,或者說勒令躺在床上,内傷不養好就休要随意走動。
一言子出屋之後,便去了安置晏衍的屋子。
此時一言子的臉色要比在徒弟那裏的時候凝重得多,晏衍看到堪稱神醫聖手的一言子前輩都露出了這副棘手的模樣,心頓時沉了沉。
雖說他一直在奉六面前風輕雲淡,但是真的丢了命他卻是不舍的,他隻想着,若這個世界上沒有了他,誰還能好好護着他的卿卿?
一言子看到晏衍的臉色晦澀,頓時冷哼一聲問:“莫不是後悔了?”
晏衍怔了一下,而後點點頭應道:“确實後悔了。”
在一言子臉上将要騰起怒意的時候,他誠摯地繼續開口:“ 衍後悔行事還不夠小心謹慎,着了别人的算計,讓淩汐受了這麽大的苦頭。”
一言子聞言這才露出滿意的神色,作爲獎勵,安慰一句。
“雖然你這看着嚴重,但是還有有三層的把握會治好的,你跳下斷崖的時候,不僅被荊棘銳刺碎石劃破肌膚,最糟糕的是,你在墜落的時候,不小心被這山谷裏的毒物給蟄了,這毒入血已久,拖延了些時間,恐怕不好處理,這事我不想讓我那傻徒兒知道,她的身子不好,受不得吓。”
晏衍聽了一言子一席話,大約也清楚了一件事,他這次傷得不輕,恐怕要調養一陣子了,效果好的話還是恢複如初,萬一不好,他大概也不用想以後了……
“還請前輩多多費心了。”晏衍沉默了一會之後,鄭重的朝一言子抱拳行禮。
自此, 晏衍便在這個無名山谷住了下來,他與奉淩汐相隔一堵牆,就住在隔壁,但是沒有一言子的允許,卻如牛郎織女一般不能相見的。
不過每當一言子不在的時候,晏衍和奉淩汐都會挪到牆邊,敲敲不是很厚的土牆,說會話。
如此過了七日,晏衍腿上的毒在他良好的身子素質之下,外加一言子高超的醫術加持,毒終于解了一半,腿上的肌膚顔色看起來終于不像之前一樣黑紫黑紫的瘆人了。
晏衍半康複之後,這處斷崖下的山谷内終于一改往日的冷清“訪客”變多,熱鬧了起來。
不過這些熱鬧的話都是鐵銘心出去打獵回來之後告訴他們聽的。
不過這些“訪客”中,也不乏晏衍的人尋來。
每每兩撥人撞在一起後,都會來一場你死我活的打鬥,端是熱鬧得很。
山谷中這出木屋已經猶如世外桃源之地一樣,無人來打攪。
第十日,奉淩汐被允許出屋,這幾天都被一言子拘在屋子裏都變白了,隻是一言子心底清楚,這徒弟身子的内裏卻是極其不好的,幾次三番的折騰,早已虧空得厲害,别看現在精氣神不錯,但是這身子卻抵不過一場突如其來的病。
若是到了那時,說什麽都晚了。
此時晏衍終于看到奉淩汐,一雙眉眼内的溫柔濃得藏不住,若不是估計旁邊還有兩位前輩在,他都想上前緊緊的把奉淩汐摟進懷裏。
一言子看到兩個孩子含情脈脈的對視,她幹咳一聲後,出聲示意晏衍:“你跟我來一下。” 說完便徑直往遠處走去。
晏衍摸摸鼻子,安撫地看了奉六一眼,表示沒事,便點颠着單腿朝一言子走去。
等他來到一言子身後,才恭敬地開口喊人:“前輩。”
正負着手遠眺遠處的一言子回頭看晏衍,眼神中有着挑剔,直白道:“雖然你與我徒兒有婚約在身,但是你要是保護不了她,讓她受委屈的話,我也是不願意的,淩汐那孩子向來孝順,若是我堅決不同意,她定然心中有顧及,不會與你在一起。”
晏衍聞言面色變了變,他心底清楚奉六這人極其重情,而一言子前輩在奉六的心底被奉六看得很重。
“前輩想說什麽?”晏衍擰起好看的俊眉,沉聲問,他相信一言子前輩不會無緣無故與他說這些,定然是有所要要求在内。
果然等他的話落下,一言子便繼續轉身遠眺着前方緩緩道:“我不信你,但是我又不能常年留在她身邊看顧着她,所以在她還沒有強到能護住自己的時候,我不會放她出去,你,先回京去吧。”
晏衍臉上的神情漸漸龜裂,而後強迫自己鎮定地攥了攥拳頭,若不是一言子是奉淩汐尊敬的師父,他差點控制不住身上将要逸出去的低沉冷氣壓。
可是理智告訴他,這是奉六敬重的師父,若是他對一言子大不敬了,估計不用等一言子前輩收拾他,奉六就要與他生氣了。
“那前輩如何定下這個标準,什麽時候才能确定奉六有了保全自己的能力。”
一言子指了一下不遠處正在轉圈子卻如何也進不了木屋範圍的十幾個人,随意地說:“武力上起碼能把這些毛賊處理了,身子上……”
“身子上?奉六的身子很不好麽?”一言子的話還沒有說完晏衍便抓住了重點,失了老成的淡定,終于有了二十出頭這個年紀才會表現出來的焦灼之意。
一言子再次轉身深深地看了一眼晏衍,語氣認真地回答:“你們要遲兩年才能成親,不然不利于子嗣。”
聽到一言子前輩終于給出了一個期限——兩年。
這讓晏衍一直懸起來的心終于落回了原來的位置,兩年他還是熬得住,加上這兩年朝中可能會大換血,她不在京都也是好事。
晏衍知道一言子前輩肯定也是一心爲奉六着想,并且前輩幾次三番提到子嗣,腦子不笨的晏衍也差不多能猜得出來,一言子前輩擔心以後奉六的子嗣艱難,在王府會不容易。
盡管晏衍沒有想到這些,一心隻認定奉六,但是他願意等,讓奉六重視的人都看到他的真心,當然若是能與奉六孕育出一個屬于他們自己的骨血那也是不錯的。
晏衍想清楚後便鄭重地朝一言子前輩抱拳躬身行禮,态度懇切地表态:“那這兩年就有勞前輩照顧奉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