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車隊與平日裏出現在大道上的車隊格外不相同, 因爲隊伍前頭領隊的二人便是身穿飛魚服,氣質冷峻,騎着高頭大馬的錦衣衛。
車隊中間除了護着的一輛黑色平頂馬車外,馬車後便是幾輛囚車,墜在車隊後面的,是一隊幾百号人,身穿鐵甲衣的駐軍。
這支隊伍一看就屬于不好惹的隊伍,從壩山城出來,一路往北走,盡管過了許多經常能有匪徒出沒,讓人堪稱鬼見愁的地段,也暢通無阻着, 甚至有不懷好意的,遠遠看到這支隊伍,都會選擇遠遠地退去。
中間那輛黑衣平頂馬車裏,奉淩汐正在聽晏衍與她分析朝局,以前晏衍是不大跟她說這些的,因爲晏衍還以爲奉淩汐應該對朝中的事情不大感興趣。
可是當前幾天他看到奉淩汐總是去跟塗幀頤說話,所說内容無不是詢問朝中之事。
在打翻了心底的醋瓶子之後,晏衍認真想了想,覺得這陣子奉六之所以那麽反常,要與塗幀頤交好,那是因爲想要了解朝局動向。
所以,晏衍再三與奉六表示他不是個什麽都不懂的武夫,要問朝局動向,他就可以給解答的,不必去問外人。
奉淩汐知道晏衍誤會了後,雖然有些遺憾短時間内無法緩和塗幀頤和晏衍的敵視狀态了,不過晏衍也要趕着羁押蘇府尹回京,奉淩汐隻好把緩和這兩人緊張關系的想法先放一放了。
想着,等回京了再說,加上還要找些證據……
不過一個誤會,才導緻了這一路從壩山城出來後,晏衍隻要有了時間便會與她分析朝局,或者把京城中各府的官員明面上露出來的和暗處的事都細細的說一遍。
晏衍知道的多,又願意哄她開心,并且嗓音低沉悅耳,有些事情奉六就算活了兩輩子加上一做了一陣阿飄也是不知道的,聽着聽着倒是覺得有趣得很,現在每日都當聽書般聽得津津有味的。
此時,奉六正單手托着下巴,水潤的眼看着晏衍,随着晏衍所訴的事不時睜圓了眼,或者露出驚歎的,或者露出驚愕的,或者露出憤慨的,或者是不屑的……
看着表情這麽豐富的奉六,還在不經意間對他露出崇拜之色,秒變小迷妹的奉六,晏衍原本說得順暢的劇情差點卡殼, 喉結滑動間,要費好大的制止力,才不會馬上化身爲狼,直接撲向奉六。
“怎麽不說了,那個禮部尚書府上真的那麽亂啊?”奉六啧啧稱奇,不滿晏衍把話停下來,随即又郁悶地問:“你怎麽會知道這麽多秘辛呢?”
晏衍日常把奉六的小手放在手心裏捏,不過最終還是忍不住在奉六柔軟紅潤的唇上一啄,才滿意地解釋:“你忘了我手底下管着錦衣衛和龍隐衛了?皇上雖然仁慈,但是又不啥,隻是覺得水至清則無魚,隻好能做好本職的事,并且不太過分就當不知道罷了。”
奉淩汐聞言點點頭,轉而問起心底疑惑的一件事。
“你說皇上爲什麽不待見安國侯府?”
關于這件事,奉淩汐感到困惑極了,按理說,相對于晏衍說的,京城中的那些人家,内裏藏奸的不少,本性差的也很多,而他們安國侯府卻是真的是一股清流了。
但是安國侯府在京城因爲皇上的緣故,一直遭京城各府排斥着,堂堂一個安國侯府竟然連一個五品小官的可以刺上幾句,實在不合常理。
晏衍微微擰了擰修長的眉,猶豫一會,才說道:“這些都是一些陳年往事了,當初皇上還沒有榮登大寶的時候,老安國侯被人拉下水站位,皇上差點錯失寶位,所以才對安國侯府一直不待見。”
奉淩汐聽了不由郁悶一下,怪不得呢,現在安國侯府可不就是夾着尾巴做人麽,直到她在宮中救駕之後,皇上才會安國侯府有了些軟化的态度, 可真是萬幸呢。
正在奉淩汐出神的想該怎麽哄得皇上再喜歡點,免得以後皇上還聽别人的給晏衍送女人什麽的,畢竟晏衍今年已經二十一了,算起來,也算大齡男了……
卻不知,現在她的心态我和以前比,卻是已經翻天覆地的改變了,若是以前的奉六肯定不會對一個男人起了獨占的心思。
胡思亂想的奉淩汐驟然被馬車外流雲的回禀打斷。
隻聽流雲沉聲說道:“主子,前面馬上要過閻王澗了。”
晏衍低低地應了一聲後,表示知道了,等流雲走了走,晏衍把奉淩汐拉到自己的懷中,然後伸手把車廂兩側的車窗都關上,鎖閉。
突然被晏衍抱進懷中的奉淩汐不自在地先紅了臉,然後看到晏衍如此慎重地鎖窗,閉門, 頓時也緊張起賴。
“發生什麽事了嗎? ”
晏衍看到奉淩汐的眉心都蹙起來了,當即伸出溫潤的手指頭輕輕撫下,直到把她的緊蹙的眉心扶平了,才開口:“不必緊張,隻是前面那個叫做閻王澗的地上是最完美的伏擊地方,我怕不太平,防患于未然而已。”
晏衍的解釋剛說完,馬車外便傳來了流雲的下令的聲音:“進閻王澗!”
接下來整條路都變得安靜下來,除了車輪辘辘聲外,隻有馬匹不安地打着響鼻,不願往前走,在原地踢踏的聲音。
動物一般有靈性,特别是面對生死的時候,這種靈性比人類更能凸顯出來。
當馬匹不願前行,露出不安,抗拒前行的時候,流雲等錦衣衛面色都凝重了一些。
他們皆淩厲地看着隻有一線天的,兩處高聳的石壁上安靜得異常的環境,一個個謹慎的抽出了身上佩戴的刀劍。
“走。”
流雲先一步在前開路,時刻警惕着。
當隊伍全都進入閻王澗的一線天時,驟然“咻——”地一聲尖銳的箭矢聲傳來。
流雲冷靜地揮出長劍,把殺氣騰騰的箭矢劈斷成兩截,掉落在地上。
“是誰?藏頭露尾算什麽本事?”流雲沉聲眯着厲眼看向箭矢射出的方向。
但是流雲面色平靜,可這心底卻是凝重了許多,因爲……那根被他劈斷的箭矢,暗處的标記出自軍營。
如不是他了解皇上幾乎把世子當眼珠子疼,還以爲皇上已經容不下世子了呢。
可若不是皇上命人前來殺了世子,那這箭是從我哪裏來的?
帶特别标志的箭矢從來都是出自官方……
流雲憂心忡忡,就算不是皇上,那也是京城中那幾個不能動的人出手了,不管怎樣,這樣的結果都讓流雲不安。
就好像這一次壩山城制造疫病事件,蘇府尹這些人都是瘋子,而隻會蘇府尹的那些人更是天大的瘋子。
“你們都呆着原地,我去探探,若是有變故,你們就調轉車隊往回撤,不要留在閻王澗。”
所有人都認真記下流雲交代的事, 因爲大家都明白,若在閻王澗動手,他們絕對處于下風,還不如退出去再做打算的好。
可是還不等流雲往前多走兩步,驟然, 從各處能躲藏之地瞬間站起一批人,這些人訓練有素,彎弓射箭,一氣呵,箭矢離弦之後,更是淩厲的,待有螺旋推進的效果,淩厲得很。
大有不奪人一命誓不罷休一般。
如蝗蟲一般的,鋪天蓋地的箭矢射來讓所有錦衣衛和護送的幾百駐軍們皆齊齊變了臉色。
“隐避——!”
流雲急急後退,躲到馬車後,車隊的馬車廂多是在内壁包了鐵皮,能防一會。
但是被大家落下的馬匹因爲沒有來得及逃開,已經中箭了好幾匹。
這種狀況更是刺激到了别的馬匹,一時間,場面亂了起來。
叮叮叮的箭頭敲擊在晏衍和奉淩汐所在的黑色平頂馬車廂外。
晏衍的臉色陰沉,看到奉六的眉心又蹙了起來,臉色有些難看,當即拍了拍奉六的手,安慰道:“沒事的,一會你乖乖留在馬車裏,我去看看。”
奉淩汐聽着外面綿綿不絕的箭矢淩空尖銳嘯聲,急急攥住了晏衍的衣袖,不安地說:“聽着對方來很多人,外面的箭矢一直沒有停過,要不再等等吧。
再說一會也陪你去,我現在有自保能力了,不會拖你後腿的。”
晏衍冰冷的臉聞言微緩,伸手揉揉奉淩汐的頭,寵溺道:“你留下來吧,對方人多,不是單打獨鬥的時候,你對戰不是很娴熟,我會擔心你。”
奉淩汐看晏衍堅持,隻好點頭應下,眼看着他快速地開了門縫閃身出了車廂。
不一會,打鬥聲越來越多了。
奉淩汐已經摸出了自己防身用的匕首,抿了抿唇,一雙眼緊盯着車廂門。
不一會,馬車動了。
慢慢跑了起來。
奉淩汐低低地問了一句:“誰在外面?”
但是沒有人回答她的話。
車輪的滾動速度越來越快了,奉淩汐一雙秀氣的眉緊緊擰了起來,這速度,還有轉向,不像馬車自己走的!
而訊問對方是誰的時候,竟然沒有人應聲。
一種不安襲上心頭,她已經做好了準備,覺得要打開車廂門出去會會那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