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看着蘇夫人搖了搖頭,想重新收斂心神都不能抗拒目光漸漸發直,恍若一具披了皮肉的木偶而已。
奉淩汐也是第一次用到師父傳給她那本竹簡上,關于銀針審訊的技能。
現在見蘇夫人已經變成木木愣愣的樣子後,心底驚訝之後,便是一定,開始開口審問:“蘇氏,這是竹節玉飾是從哪裏來的?”
“撿的。”蘇夫人回答得一闆一眼,聲音毫無起伏,若不是嘴唇開合,還以爲不過是個木頭人而已。
奉淩汐擰擰眉,沒有想到蘇夫人給出的答案竟然是“撿的!”
若不是清楚能直視蘇夫人的狀态,還以爲她沒有受到銀針控制呢。
所以,竹節玉飾真的就是蘇夫人撿到的。
她想了想,決定換另一個說法來問。
“這竹節玉飾對你來說,意味着什麽?”
奉淩汐在審問的時候,不遠處的蘇大姑娘神情緊張,雖然她娘還沒有跟她說過這玉飾是做何用的,但是卻是知道,無論她娘親還是爹爹都是極其重視這枚玉飾的。
直覺中,蘇大姑娘覺得不能讓奉淩汐再深究這竹節玉飾的事情,于是,她急急朝蘇夫人高喊:“娘——!”
試圖喊醒蘇夫人喊完之後便期待地看着蘇夫人,期望她的親娘從這古怪的狀态中清醒過來。
但是蘇夫人的身子依舊一動不動,繼續回答着奉淩汐的問題。
“這個玉飾代表着幸運,因爲這個玉飾,老爺才能做官。”
奉淩汐聽到這裏,心神蓦然一動,繼續追問:“那這玉飾的主人是誰?當初在哪裏撿到玉飾的?蘇府尹沒做官之前又是做什麽的?”
奉淩汐的聲音并沒有特地壓低,自然被一直關注這邊的蘇府尹聽到了,當即吓得面無人色,急得渾身冒虛汗,拼命地想要阻止蘇夫人往下說。
可傳承了千年的素問一門,獨有的秘法何其霸道,蘇夫人根本不受自己控制,無意識地回答着。
“玉飾的主人,大家都叫他塗爺。當初在淮南王妃屋裏的地上撿到了玉飾。老爺在沒有做官之前是個挑夫。”
雖然蘇夫人給出的信息不多,但是奉淩汐大約也能推理得出來了。
當年蘇夫人在前淮南王妃的院中做二等丫鬟的時候,能在王妃的屋内地上撿到竹節玉飾,隻能是前淮南王妃生産的時候。
因爲平日裏王妃的屋中都有不少人,獨獨那天是個例外。
而塗爺,一聽就是外男,能出入淮南王府的後宅肯定不是關明正大去的,所以當天前淮南王妃生産的那天 ,這個叫做塗爺的人出現了,并且不小心落下了竹節玉飾。
甚至再深想一點。
當年這個塗爺出現在淮安王府做什麽?
“嘶——”深想之下,奉淩汐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晏衍審過蘇夫人,蘇夫人曾經提到一件事。
當初前淮南王妃難産,别人都說生的是死嬰,不過蘇夫人曾進過産房,第一眼和第二眼所看到的嬰孩長得有些不一樣。
若是嬰孩出生後兩三天有了很大的變化也能說孩子見風長得快的理由,但是剛出不過一兩個時辰……
所以前淮南王妃所生出來的第二個孩子肯定是被掉包了。
那還是被誰帶走了?嫌疑者直指那位塗爺!
奉淩汐抿緊了唇。
不敢相信自己推算出來的真相。
塗姓并不多,她所認識的,姓塗的人就有一個——塗幀頤!
而且更加巧合的是,塗幀頤對淮南王府以及晏衍露出的厭惡憎恨殺之後快的态度。
塗幀頤爲何平白無故的對淮南王府包有這麽深的惡意?
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塗幀頤現在滿打滿算,年齡也将将要及冠而已。
所以當年在淮南王府把孩子掉包走的人肯定不是塗幀頤,很有可能……
奉淩汐的眼神閃爍不定,想起塗幀頤像極了晏衍的那雙眼,心漸漸往下沉,若她沒有推算錯的話,塗幀頤就是當年那個被掉包走的孩子,也就是說,他很有可能是晏衍的親弟弟!
奉淩汐的心砰砰直跳,仔細算算時間,塗幀頤的歲數剛好和當年前淮南王妃仙逝的時間對上。
至于爲何塗幀頤會對淮南王府有這麽深的恨意,自然是對身份錯位認知的原因,若一個人打牙牙學語開始就被人灌輸某某某是你血海仇人,誰會不信?
如果塗幀頤的身份猜想正确的話……奉淩汐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對那個塗爺忌憚得很,塗爺想做的事何其殘忍!
她很相信塗爺對淮南王府的恨意,不然也不會悄悄把淮南王府的孩子抱走,然後親自教導成一頭會時刻惦念着咬斷淮南王府咽喉的财狼。
奉淩汐想要靜靜,先想想這些事該怎麽和晏衍說。
再說這些也隻是通過隻言片語來猜測的,盡管直覺中離真相很近了,但是都還沒有證據證明塗幀頤就是當年那個被掉包的孩子。
她擔心與晏衍和塗幀頤說了,萬一塗幀頤不信的話,晏衍又對塗幀頤沒有了防備,恐怕會被塗幀頤尋了空子至晏衍與死地。
奉淩汐知道這一世因爲她的緣故,世事變了許多,所以這一世的改變,因自己的緣故,晏衍等人也不會如上一世一樣的命運走向了。
或者……也可能會意外的死去……
所以,奉淩汐更是絕對謹慎之後再謹慎,至于今天在蘇氏這裏審出來的事情,她想再找找證據再說,若是能查到那位塗爺就更好了。
隻有把證據擺在了晏衍和塗幀頤面前,或許隐患才會更少一些。
打定主意的奉淩汐打算先把這事壓下,等搜羅了證據再說,先去審那黑衣聖使。
至于蘇府尹爲何因爲一個竹節玉飾而從一個貨郎搖身一變成爲一個地方府尹,奉淩汐不用多思,便能猜測得出來。
大約是那個塗爺察覺到不小心遺失了竹節玉飾,偶爾發現玉飾在蘇夫人身上,再認識了已經與蘇夫人結爲夫妻的蘇貨郎,覺得蘇貨郎這人可以培養,幹脆運作一番,讓蘇府尹先做一個小官。
也相當于埋下一顆棋子,十幾年過去了,當年的蘇貨郎如今也搖身一變,成爲了一方府尹,這一本萬利的買賣做得真是讓人歎服。
相比,這一次對蘇府尹命令要水淹壩山城的事,也有塗爺的影子在吧。
心中有了計較的奉淩汐把蘇夫人身上銀針取了,不理剛回過神來,幾乎吓得連翻白眼的蘇夫人,她直接招呼正對着蘇大姑娘龇牙的白蘇:“我們走吧。”
白蘇立刻恢複成聽話的萌萌哒,亦步亦趨跟在奉淩汐的身後出了關押蘇夫人和蘇大姑娘的牢房。
當跟随着一起過來的牢衛把關押蘇夫人的牢房門鎖上後,無論是蘇夫人還是知道内情的蘇大人都仿若被人抽走了頸椎骨一樣,虛脫得幾乎癱軟在地上。
不過他們都十分慶幸,沒有把當年的事情都說出來,而且看樣子,奉淩汐隻是随意問問而已就離開了,想必是覺得不能問出什麽的吧。
沒看到奉淩汐連塗爺的信息都不多問一些嗎?肯定是沒有上心的,蘇府尹和蘇夫人默默地安慰着自己。
卻不知,奉淩汐除了對上一世的事情有了個大概的認知這個粗大的金手指外,這一世還多了個七巧玲珑心,這種管中窺豹的能力還是有的。
之所以不細問,不過是因爲她知道,就算多問估計蘇府尹和蘇氏估計也不會知道太多東西,畢竟有能力,有耐心布下這麽長久一局的塗爺,不可能傻到什麽都會告訴蘇府尹這個棋子聽。
想要知道關于塗爺的事情,還不如去審那個黑衣聖使來得快呢!
當奉淩汐在牢房通道上,緩緩走向黑衣聖使的時候, 黑衣聖使自被抓住後,第一次生出了慌亂的感覺。
他自認爲可以受得了殘酷的嚴刑拷打審訊,但是剛才他把奉淩汐用銀針控制蘇夫人,從對方嘴裏套話的情景全程看了下來,這種審訊手段,既不打人,也不折磨人,甚至不讓對方感到痛苦。
可卻能讓對方把心底最深處的秘密毫不設防的說出來,這種能力讓黑衣聖使心驚不已。
這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
擔心把所有事情都交代出去的黑衣聖使先是盯着奉淩汐看,眼底滿身怒火和殺意。
但是被鐵鏈捆鎖的黑衣聖使已經失去了自由,談何殺意?
知道自己将會成爲案闆上的魚肉隻能任人宰割的黑衣聖使咬咬牙,再看向奉淩汐的時候,神色已經變了。
他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像已經妥協認命的階下囚。
等奉淩汐走到近前的時候,他便一改往日死鴨子嘴硬的硬漢作風,誠懇地主動開口說道:“你們關押我自己多天,我已經想明白了,好死不如賴活的,我願意知無不言。”
奉淩汐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這個身材魁梧,長着國字臉,五官堅毅的黑衣男子,慢悠悠地點頭。
她自然清楚,這是黑衣聖使剛才看到她審訊蘇氏的過程了,覺得讓她審的話,可能會透露更多的底,還不如主動交代,到時候真真假假的摻雜在一起,誰會知道?
黑衣聖使沒有想到奉淩汐會這麽容易就答應了,心底免不了輕視了幾分,覺得女人就是女人,果然無腦得很,人家說什麽就信什麽了 ,不過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