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想,左不過大人讓護衛上去看看有沒有蓄了水,可今日幹旱愈發的嚴重了,大壩内就算有水也肯定少得可憐的。
可當蘇府尹第十次問起兩個上山的護衛後,管家忍不住心底嘀咕了,大人爲何這麽在意那兩個護衛呢?
蘇府尹哪裏不知道他的反常會引起府中的人疑惑,但是他并不太擔心,因爲這些人的家人都被他捏在手心裏,不怕他們不聽話。
他盤算着,應該差不多可以帶着人離開壩山城了,特别是今天莫名的心慌意亂,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盤桓在心間。
“管家,你且先坐下,我有話要與你說。”蘇府尹臉上帶着笑意,緩緩開口,若不是管家能力不錯,他也不會惦記着帶上管家一家子。
管家被蘇大人親和的一面驚了一下,畢竟平日裏的蘇大人是過于威嚴,說一不二的性子,何曾這麽好商好量過?
“大人有事盡管吩咐便是。”管家微微躬身朝蘇大人行禮,不敢因爲蘇大人的親和而肆意放松。
這樣的态度讓蘇府尹更加滿意了。
他幹咳一聲,步入正題:“是這樣的,管家組織大家今晚收拾東西,我們連夜出城,離開壩山城。”
“離開壩山城?”管家懷疑自己聽錯了,畢竟蘇府尹的任期還沒有滿,擅自離開管轄之地這要是上面追究起來,可是一項大罪啊。
“對,離開這裏,因爲這裏的瘟疫将要控制不住了,我們隻能離開,這,也是上面的意思。”蘇府尹緩緩吐出一口氣,眼看計劃已經接近收尾,他這将是大功一件呢!
管家一聽是上面的人讓大人離開壩山城的,頓時放心了。
哪裏知道此上面的人并不是他所認爲的彼上面的人。
等管家匆匆指揮着下人們去收拾行裝的時候,突然一個蒙着面黑影從陰影裏閃身出來,站在蘇府尹面前。
蘇府尹不用看這人長相,便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禮,彙報情況:“聖衛大人,今晚我們就可以鑿開大壩堤了,到時候整個壩山城内将會被湖水倒灌成爲一片大湖,大家的計劃馬上就要成功了。”
“你很好。”蒙面黑衣人贊賞地颔首。
蘇府尹驚喜的神色差點繃不住了,再次行禮獻媚地說。
“應當的應當的,當年若不是公子照顧,哪裏會有蘇某人的今天呢!蘇某願意爲了公子肝腦塗地,不過……蘇某想問一事,公子的身份……”
聽到蘇府尹的詢問,蒙面黑衣人驟然沉了臉,冷聲回道:“蘇大人盡管做好公子安排下來的事便好,以後少不了蘇大人的好處。”
看到黑衣聖衛變了臉色,平日裏威風八面的蘇府尹頓時讷讷點頭應下,不敢再問。
黑衣聖衛拍拍手,暗處瞬間躍出兩個同聖衛一個打扮一樣的黑衣人。
“這兩人和你的人一起去鑿開大壩。”
蘇府尹聞言臉色微微一變,心底清楚,這是人家不信任他呢。
還有若是他派去鑿開大壩的人半路反悔的話,很可能這兩個黑衣人就會當場殺人了。
他之所以一直拖到現在沒有令人鑿開大壩,一是因爲患病的人還不夠多;二是大壩上的水位還不夠高;
三,卻是最重要的一點,還沒有确定要派哪些人前去,現在他可以瞞着最終的目的,但是真的走到鑿大壩的那一步了,就怕其中有人心生不忍,走漏了風聲,畢竟很多護衛在這方圓百裏之内誰沒個三姑六婆之類的親戚?
看着兩個雙目含着戾芒的黑衣人,蘇府尹哪裏能再生出旁的心思,他已經上了賊船了,也隻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下了決定的蘇府尹咬咬牙,對黑衣聖衛道:“ 蘇某這就領着兩位壯士前去見上山的那隊人馬。”
一個時辰後。
一隊改穿常服的蘇府護衛同兩個黑衣人悄悄出了衙内。
同時,一輛輛裝載着行囊的車輛也從内衙後門出來,一輛連着一輛,猶如長龍。
壩山城的庶民們多是被蘇府尹關在了烏巷,而沒有患病實在逃過一劫的,卻也是被蘇府尹的搜查護衛隊三天兩頭查得不敢随意出門,天天緊閉門戶。
現在蘇府尹帶着下人護衛和心腹們舉家搬遷,竟然走得悄無聲息的。
此時,晏衍所居的小院中。
晏衍在沉思,蘇府尹不會無緣無故屠殺萬千生靈,這後面肯定還有人,但是蘇府尹身後的人是誰?明面上看起來蘇府尹是太子一系的人,但是總覺得事情不對。
“主子。”流星匆匆趕來,顧不得喘息直接回禀:“蘇賊準備出逃了!”
從上回奉六推測出蘇府尹蓄水的目的之後 ,晏衍一刻都不敢松懈,一回來便讓痊愈的流星去盯着蘇府尹。
蘇府尹不動則好,他會繼續等着駐軍到來,但是蘇府尹真要出城,那也要看他答不答應!
一聽蘇府尹要離開了,晏衍的精神頓時一震,起身沉聲道:“走。”
晏衍和流星出了小院,院外守門的兩個守衛剛想上前攔下,卻看到晏世子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兩個守衛被這一眼盯得徒然感到遍體生寒,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愣神間,晏世子已經帶着流星繞過他們離開了。”
此時兩個守衛才知道,以往若是晏世子真的想離開這小院,肯定能擡腳就走,可他們以前卻蠢得以爲他們已經把煞神晏衍看管住了……
沒看到剛才晏世子那一眼,好像一把刀把他們的靈魂淩遲了一樣,讓他們生不起反抗之意。
兩個守衛心有餘悸地對視一眼,都有種死裏逃生的感覺,再想他們放走了晏世子,等蘇大人知道,豈不是要扒了他們的皮?
頓時,兩個守衛不敢耽擱,急哄哄地趕忙朝府衙的方向趕去,可哪裏知道,等他們到了府衙之後,所見到的,卻是空空蕩蕩,好像被洗劫過了一樣的府衙,竟一個人也找不到了。
而此時的晏衍已經趕在蘇府尹的車隊前,先抵達了壩山城的城門口。
蘇府的搬遷車隊因爲物質太多,盡管用了快馬,也不及晏衍的腳程快。
所以,當蘇府的車隊将要抵達城門的時候,遠遠的便看到了一個身着一身玄青色菱錦錦袍站在城門下,身姿挺拔,美如冠玉的晏衍。
夜風把晏衍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他站在那裏,氣勢全開,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坐在馬車上的蘇府尹乍一看到晏衍擋在了車隊前,頓時頭皮一陣發麻,隻道一聲:“壞事了!”
蘇府尹暗暗思量,這晏世子到底知道了多少?是怎麽察覺他要出城的?
心懷僥幸的蘇府尹示意小厮把車簾子挂起來,他隔空對着擋在城門口的晏衍抱拳說道:“不知晏世子出現在此,是因何事?蘇某不才,感覺不能勝任府尹一職,今日已經主動緻士,還望晏世子放行。”
蘇府尹想,反正現在先哄了晏衍再說,等他離開這裏,壩山頂上的大壩湖水也該開始傾瀉下來了,以後這裏将會成爲一片汪洋,就連晏衍也要死在這裏。
一個将死之人罷了!
本來蘇府尹覺得哄哄晏衍就能出城的,哪裏想到,他話音剛落,晏衍便冷哼一聲:“今日本世子是不會放蘇大人離開的,除非……”
蘇府尹一聽晏衍存了不放他走人的打算,頓時那個心啊,跟遭百爪撓了一樣難受,等聽晏衍最後來了一句有回旋餘地的“除非”二字時,頓時眼睛一亮。
什麽都沒有命重要!
湖水倒灌之事蘇府尹再清楚不過,這件事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當然清楚,若是他不能離開的話,天天泡在都是患了病疫死屍的污水裏,就算他之前喝了一些預防疫病的湯藥也是不管用的。
那他不能離開,就相當于——會死得很慘!
“除非什麽?”蘇府尹悄悄看了眼壩山頂的方向,心底焦急得不行!
晏衍負着手嘴角勾起一抹淺笑,這一笑讓車隊中的蘇大姑娘心砰砰跳,一雙杏眼癡癡地望着晏衍的身姿。
蘇大姑娘覺得一定是這段時間與晏世子的相處得讓晏世子心底對她生出了愛慕之意。
想到這裏,蘇大姑娘不由得有些怨起自家爹爹,做什麽匆匆離開呢?晏世子多好的金龜婿啊!竟然三番五次的不允許她靠近晏世子。
不過呢,現在晏世子知道她被父親押着離開了,所以還是追過來了,因爲晏世子舍不得我呢!
蘇府尹還沒有得到“除非”的答案,就聽到自己的閨女一臉羞澀,興奮,春意盎然地說了:“爹爹,晏世子是來尋女兒的。”
說完便轉過頭去,面向晏衍,含情脈脈……
不遠處的流星看到這一幕後頓時一陣雞皮疙瘩。
倒是晏衍一臉淡定:“對,本世子也有幾句話要問蘇大姑娘。”
蘇大姑娘一聽,簡直要幸福的暈倒了,還不等蘇府尹回話,便提着裙擺,跳下馬車,不顧蘇府尹的阻止,紅着臉,喜悅地奔向了城門下的晏衍。
“世子——”
“站住——!”
可是還沒等她如願地投入晏衍的懷抱,驟然就被突然變了臉的晏衍冷冰冰地喝住了。
蘇大姑娘吓得一陣瑟縮,真的站在了離晏衍還有一丈遠的地方,面露委屈,眼巴巴地看着晏衍,希望晏世子能改變主意呢。
“本世子娘親的死因,你是從哪裏聽來的?”晏衍的聲線冰冷,眼底淡漠,完全進入了逼供狀态。
晏衍有信心,這一次真的能問什麽就能知道什麽了,因爲他隻要不放蘇家的離開,蘇府的人就會越發的着急,還能保守秘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