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藥丸子入了嘴,一股苦澀的藥味在白蘇的口腔中蔓延,當即讓他皺起了眉,一張長得過分妖孽的臉皺起,下意識要張口把藥丸子吐出來。
“咽下去。”奉淩汐蹙眉繃緊了臉,對要浪費這麽好藥的行爲深痛惡絕。
白蘇本來都要把苦丸子給吐掉了,可看到奉淩汐兇巴巴的樣子,頓時吓得瞪大眼“咕嘟”一聲把藥丸子給咽了,然後繼續眼巴巴地看着奉淩汐,水潤潤的眼睛裏滿是期待。
“姐姐。”
奉淩汐看着面前這麽一個大塊頭喊她姐姐,心底驟然哽了一口老血……她還沒及笄好不好!!
“龍依,送他走吧。”奉淩汐淡淡地對龍依吩咐道。
奉淩汐覺得他既救了白蘇,還給他治傷,已經算很對得起白蘇了,以前白蘇還總想殺她呢!
這麽想後,奉淩汐吩咐龍依吩咐得毫無心理負擔。
“走吧。”龍依更是巴不得趕緊把白蘇這個危險人物弄走,看到傻了後的白蘇委委屈屈磨蹭着不願意挪動步子,幹脆上手攥起白蘇的後衣領拖着走。
白蘇雖然傻了,常年練武的他反擊已經成爲了本能,不過當他準備朝硬要拖拽他離開的龍依出手時,奉淩汐開口了。
隻聽她鄭重地說道:“我是不會留你的。”
頓時,白蘇仿若受到了重擊一樣,整個人頹然起來,茫然地任由着龍依把他拖走,然後掠到岸邊,把他抛下。
等龍依回到貨船上後,她拍拍手,愉悅地大松一口氣:“終于把那個倒黴蛋送走了。”
雖然她不知道往日裏看着風光無限的白蘇爲何會變成如今這傻樣,但是這也不妨礙龍依認定白蘇是個麻煩體。
再說白蘇的武功那麽高,現在都落魄成這副鬼樣子了,可見白蘇惹了什麽不得了的人物。
她跟着姑娘南下雖然跟府裏通過氣的,可對外爲了名聲那是一定要保密的呀。
擔心因爲白蘇引起别人注意的龍依和謝嬷嬷簡直操碎了心,現在見已經把倒黴蛋白蘇抛下了,并且奉六姑娘的臉色看起來緩了過來,沒有早前那麽蒼白了,那還等什麽喲,趕緊的啓航吧。
當風把風帆鼓起的時候,停泊的貨船動了,槳手們整齊劃一的劃動船槳,原本笨重的貨船漸漸快了起來,順着風破開了寬闊的河面,飛速急駛起來。
船一乘風破浪後,甲闆上的風就格外的大,謝嬷嬷擔心奉淩汐的身子吹了涼風不好,便勸着先會船倉中歇息去。
這艘船雖然是艘貨船,但是卻在船倉中隔出了一個舒适的房間,之前謝嬷嬷已經把房間達大掃擦洗幹淨,就連床單被褥都換上新的了。
看到謝嬷嬷關切的神色,奉淩汐便點點頭,正轉身離開之時,蓦然聽到有人“呀——”的一聲。
這聲驚訝的聲音是大力發出的,隻見他正一臉見鬼了一樣看向河對岸。
大力的表情是在太過誇張,引得衆人都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奉淩汐也頓住了腳步。
對岸的河堤上,鋪滿了亂石,長滿了雜草。
而引人注目的是,在亂石與雜草間狂奔着的白蘇。
雜草間多是蘆葦和芒草,葉片纖長而鋒利。
可白蘇一雙眼隻顧着看不斷在遠離的大船,根本沒有心思去管腳下尖銳的亂石子和周身鋒利的葉片。
一道道細微的傷口在白蘇裸露在外的肌膚上出現,但是他卻仿若無知無覺般,滿臉焦急地追趕着。
即使跑丢了一隻鞋子也顧不上了。
他一雙眼渴求地緊緊望着貨船甲闆上的奉淩汐,希望船能停下來,帶他一起走,不要丢下他。
奉淩汐一雙秀眉蹙得緊緊的,心沉甸甸的。
她知道,按照白蘇的速度,早晚會拉開距離,再想,就算白蘇傻了,但是有武功傍身也不會餓不死,這才能狠下心來繼續往船倉的方向走去……
正在牟命奔跑的白蘇看着大船的速度越來越快,逐漸距離越拉越遠的時候,焦急的他腳下一個踉跄,摔在了地上,等他爬起來的時候,眼看着大船成爲遠處的一道剪影。
他委屈而又傷心極了。
打從睜眼後,他面對兇巴巴的謝嬷嬷,和冷冰冰的龍依,奉淩汐給他的感覺是不同的,他就如雛鳥睜開眼,第一眼便認定了奉淩汐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信任和依賴的人。
加上奉淩汐喂投了一枚藥丸子,雖然這藥丸子很苦,但是入腹之後,原本渾身沒寸骨肉都在疼的感覺卻緩解了,隐隐的丹田中還有股熱氣騰起。
就算再傻的人也知道這藥丸是好東西。
于是白蘇妥妥地認定奉淩汐是這個世界上對他最好的人了。
沒有之一!
有着雛鳥情節的白蘇看着遠處成爲黑點的大船,眼圈都紅了。
他站了起來,咬咬唇,眼底滿是堅毅,一步一個腳印繼續朝着大船锲而不舍地追去。
可不一步一個腳印呗,腳底闆都被尖銳的利石劃破了,每走一步都能在亂石上留下一個血腳印呢……
奉淩汐聽龍依說白蘇沒有跟上來後,則輕輕地籲出一口氣來,喃喃道:“這樣也好,這次救他一命就當還以前他援過手的人情了,以後我們和他井水不犯河水 ,隻求各自安好吧。”
龍依深以爲然弟點頭認同。
一夜無話……
第二日,奉淩汐所乘的貨船途徑暮縣,這雖然是一個縣,但是卻有個碼頭,剛好可以上去買點東西補給,負責這一路南下-事宜的白水瑤哪裏舍得自家主子吃些不新鮮的吃食。
她精心盤算過,隻要有途徑的港口,不管大小,隻要貨船能進港的,她都不會落下,等靠港之後,她就下去買點新鮮的吃食上來。
奉淩汐在船上搖搖晃晃了一天一夜,現在也趕緊趁着船靠岸之際下來溜達一圈,剛一着地的雙腳,她都感覺不事自己的了,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樣,不真實。
不過她的心思很快就被四周的人吸引走了。
大街上衣衫褴褛的不少人,不過這些人多是紮堆蹲在路丫子邊待着,若是有人路過,多會用指甲縫藏着污垢,就連手背上的褶皺裏也滿是泥的手舉着破了一個口的瓷碗對着路人颠了颠。
“行行好吧,給口吃的,我們是逃難過來的。”
這些舉動往往是無功而返的,路人們都躲着這些從外地逃難而來的人。
等白水瑤提着一簍子新鮮的瓜果蔬菜饅頭大餅過來的時候,看到奉淩汐正用悲憫的神色看着那些逃難者們,她猶豫了一會,還是從簍子裏掏出七八個白面大饅頭遞給那些逃難者們。
逃難者們看到白水瑤遞過來的白面饅頭後,原本茫然無神的眼驟然變得灼灼的,幾乎哄搶着接過饅頭後,一雙眼還直勾勾地瞪着白水瑤懷中正抱着的簍子。
惹得白水瑤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
若不是看主子心中悲憫,她才懶得舍這幾個饅頭出去呢。
原本幾個紮堆的逃難者看白水瑤一個長得秀秀氣氣的姑娘家,還想着要是硬來把那簍子搶過來……
但是等長得五大三粗,一臉橫肉的大力往白水瑤身邊一站,喊一聲“大當家”頓時差點沒把那幾個逃難的人給吓死。
看着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姑娘家還是那個大塊頭的老大?
白水瑤沒有興趣理會此時已經'變成鹌鹑一樣的逃荒難民組了,她把簍子遞給大力讓大力把簍子給負責開小竈的謝嬷嬷送去。
然後白水瑤才與奉淩汐說一說這難民的事。
“主子,你今天看到的,不過是冰山一角而已,咱們越往南,到時候遇到這種難民會越來越多。”
奉淩汐聞言點點頭,她知道白水瑤的意思——難民太多,就算我們想幫, 也沒有那麽多的物質去幫的。
守在奉淩汐身邊的龍依看到奉淩汐面色沉重後,忍不住問道:“姑娘,是不是奉淩羽知道會有難民才會囤了這麽多應急的糧食和藥材?”
看到奉淩汐點頭,龍依當即開始盤算着 ,是不是要給京城那些手下們飛鴿傳書,想辦法把奉淩羽的東西給偷了?
怎麽說那麽多東西可以救不少人命呢。
不過顯然奉淩汐不是這麽想的:“我們趕緊南下吧,在暮縣多補給點,以後盡量少靠港,我們盡快抵達南邊,時間不等人。”
奉淩汐決定的事,無論是白水瑤或者是龍依等人都會無條件服從命令。
如此又行了五六天,一路上遇到的難民越來越多,他們多是成群結隊沿着河道往北方走,每當奉淩汐所乘的貨船從那些難民面前飛弛而過時,餓得前腹貼後腰上的難民們看到船上長得壯碩身闆,凡是露在衣裳外隆起的肌肉塊都油光铮亮的,一看就好飯好菜養着的漿手們,難民們可羨慕了。
有些難民餓得受不了的,都會叫身邊的小童朝大船磕頭乞讨一些果腹的食物。
每每遇到這種,奉淩汐也會讓龍依提着一些吃的到河對岸上去。
日日在水上度過,加上奉淩汐有時候看難民中,已經瘦得隻剩下骨架子頂着一個大腦袋的孩子們,奉淩汐會舍得散些吃的過去。
眼見着船上儲存下來的食物很快要見底了,白水瑤索性又尋了一處近前的港口,打算去那裏補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