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廷柱猛地起身,看向了門口。
蠟燭依舊在燃燒,周遭依舊非常的安靜,一切照舊,沒有什麽異常。
“傳令兵,什麽時辰了。。。”
“禀報大帥,快到亥時了。”
“哦,快到亥時了,斥候前來禀報消息了嗎。。。”
傳令兵看着石廷柱搖搖頭,他一直都在臨時中軍帳的外面等候,沒有看到斥候,巡邏的軍士倒是過去了一趟。
石廷柱的眉頭皺起來了,他本能的覺得不對勁,按說斥候應該前來禀報消息了啊。
睡不着的石廷柱迅速起身,在中軍帳裏面來回的踱步,左手用力的按着額頭,斥候有時候出去偵查,也可能耽誤時間,不過這一次,石廷柱專門給每一組出去偵查的斥候都囑托了,要求他們快去快回,迅速禀報消息,不得有絲毫的延誤,更不能夠暴露行蹤。
難道說斥候被西平堡的登萊新軍發覺了,被登萊新軍軍士生擒了嗎。
如果出現這樣的情況,那就危險了,駐守西平堡的登萊新軍軍士,可以連夜做好準備,明日的進攻,就會變得異常的艱難,或者說登萊新軍有可能連夜發動突襲。
想到這裏,石廷柱的神色出現了變化,他看了看傳令兵,欲言又止。
馬國柱和吳守進肯定歇息了,如果因爲斥候沒有及時前來禀報消息的事情,就讓傳令兵喊兩人起床,怎麽說都有些不合适,如果斥候在亥時以後回來禀報消息了,那三個主要指揮作戰的統帥都無法好好的歇息。
來回踱步好一會之後,石廷柱終于下定了決心。
“你馬上去告訴巡邏的軍士,加強警戒,由原來的一個時辰巡邏一次,改爲半個時辰巡邏一次,密切關注西平堡方向的動靜,如果有異常,迅速禀報。。。”
“子時斥候還沒有前來禀報消息,你就去請馬國柱和吳守進到中軍帳來,同時命令牛錄額真以上的軍官,全部待命,令所有的軍士也做好出發的準備。。。”
傳令兵的臉色微微的變化,幾個時辰之前,他還看見石廷柱與馬國柱、吳守進等人談笑風生,好似此番的征伐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了,這才多長的時間,石廷柱的态度就變化了,難不成這裏面出現了什麽重大的變故。
傳令兵是不敢詢問的,隻能是點頭答應下來,看樣子這一夜,傳令兵是不要想着好好的歇息了,怕是要熬一個通宵了。
傳令兵離開之後,石廷柱再也沒有絲毫的睡意。
眼看着就要進攻西平堡了,如果按照原定計劃,能夠首先拿下互市,大軍就能夠獲得充足的糧草,憑着這些糧草,石廷柱有足夠的信心應對登萊新軍的進攻。
其實石廷柱很熟悉西平堡一帶,當年駐守在甯遠的時候,時常到西平堡一帶來巡查,歸順了後金,西平堡一帶早就被後金占領,石廷柱甚至還領兵在這裏駐紮了一段時間。
不過這一次渡過遼河,西平堡周遭的巨大變化,讓石廷柱暗暗的吃驚,這裏原來是荒無人煙的地方,就連西平堡都隻有少量的軍隊駐紮,尋常百姓是不可能到這裏來謀生的。
作爲漢人軍官,石廷柱沒有毀壞百姓耕種的莊稼,這些莊稼豐收之後就是糧食,無緣無故的毀壞農民耕種的莊稼,那是要遭天譴的。
石廷柱也偷着看皇家日報,不過對于皇家日報上面的很多消息,他是壓根不相信的,認爲這是大吳朝廷對治下百姓的忽悠,不過從渡過遼河的那一刻開始,他隐隐的有些懷疑了,至少從百姓的臉上,看不到麻木和愁苦,而且最爲關鍵的一點,那麽多偷偷渡過遼河的遼東漢人,沒有看到誰無法生存下去回到後金去的。
再次走出中軍帳,傳令兵還沒有回來,一股冷風吹來,石廷柱展開雙臂,用力拉伸。
天空之中已經看不見雲彩,柔和的月光撒落地上,給人一種甯靜舒适的感覺。
“石兄,怎麽還沒有歇息啊。。。”
馬國柱和吳守進兩人并排走過來,傳令兵跟随在他們的身邊。
石廷柱瞪大眼睛看向了傳令兵。
“你是怎麽回事,我不是說過了嗎,如果子時斥候還沒有回來禀報消息,你再去請馬兄和吳兄過來商議事情,你怎麽。。。”
馬國柱對着石廷柱揮揮手。
“石兄,你誤解了,傳令兵沒有叫我們,我們睡不着,起身到外面看看,誰知道遇見了傳令兵,我們詢問了一些事情,所以就過來和你共同來商議了。。。”
馬國柱剛剛說完,吳守進也開口了。
“石兄,你也是,這麽多的事情,你應該叫我們一起來商議,斥候已經出去偵查一個多時辰了,按說早就應該要回來了,此事的确值得重視啊。。。”
石廷柱微微點頭,對着傳令兵揮揮手。
傳令兵退到一邊去了。
“馬兄,吳兄,我們就在營地裏面走走,唉,我們做好了一切的準備,就差最後一步了,希望不要出現什麽問題,傳令兵,如果有什麽情況,馬上前來禀報。。。”
石廷柱走在最前面,馬國柱和吳守進稍微落後一步,三人朝着營地的中心地帶走去。
“石兄,剛剛我在想,如果斥候真的被登萊新軍發現,會出現什麽情況啊。”
石廷柱扭頭看了看馬國柱,沉吟了一下開口了。
“這些斥候,都是我親自挑選的,就算是被抓了,也不會開口說任何的事情,所以我還不是特别的着急,隻要他們能夠熬過這幾個時辰,就不會耽誤我們的大事情了。。。”
馬國柱點點頭。
“說的是啊,我們辛辛苦苦,長途跋涉,從鞍山趕到這裏,眼看着明日卯時就要發起對西平堡的進攻了,如此關鍵的時刻,可不要出現什麽差錯啊。。。”
吳守進看了看石廷柱和馬國柱兩人,有些無奈的開口了。
“石兄,馬兄,就算是駐守西平堡的登萊新軍警覺了,我們也要發起進攻,大帥不是說過了嗎,如果我們不能夠拿下西平堡,就要往縱深的方向行軍,攪亂遼東的局勢,要說憑着我們漢軍的五萬軍士,如果在遼東作戰,和找死差不多。。。”
吳守進的話語,讓石廷柱和馬國柱兩人都沉默了。
前往遼陽作戰的時候,漢八旗軍官的家人,基本都留在了沈陽周遭,石廷柱、馬國柱和吳守進的家人,在沈陽城内,他們可不是在沈陽城内享福的,而是作爲人質,一旦石廷柱等人有什麽異常,其家人就不要想着活命了。
大戰來臨之前,軍官的家屬作爲人質,這一點石廷柱等人可以理解,不過他們最爲擔心的是,一旦前方作戰失利的消息傳到了沈陽,他們這些漢人的家人,該要遭受什麽樣的淩辱,當年範文程的遭遇,石廷柱等人是絕不會忘記的,豫親王多铎已經将範文程的夫人搶到了府邸裏面,要不是皇太極直接出面,範文程的夫人就成爲了多铎的小妾了。
範文程和甯完我都被認爲是擁護大清國的死硬派,遭遇尚且如此,石廷柱等人不可能不寒心,隻是這些想法隻能夠強壓在内心,絕不敢有絲毫的洩露。
沉默了好一會,石廷柱看着馬國柱和吳守進開口了。
“馬兄,吳兄,你們說,如果我們馳援遼陽不利,遭遇到登萊新軍的阻擊,結局會如何啊,消息要是傳到了沈陽,我們的家人還能夠活命嗎。。。”
馬國柱低下頭,沒有馬上開口說話。
吳守進看了看石廷柱,毫不客氣的開口了。
“石兄,到了那個時候,我們能不能活下來都不知道,還能夠考慮到家人的事情嗎,那些滿人權貴的德行,你們都是知道的,還以爲我們的家人能夠有什麽好的結局嗎,說實話,這一路上我都在想,就算是我們獲取了作戰的勝利,最終的戰果還是大帥的,與我們沒有多大的關系,我們想着揚眉吐氣,怕也沒有多大的可能性。。。”
石廷柱看了看吳守進,忍不住開口提醒了。
“吳兄,我們兄弟之間說這些話無所謂,有外人的時候千萬不要開口啊。。。”
吳守進看着石廷柱冷笑了一聲。
“石兄,剛剛我做了夢,你知道夢見什麽嗎,我夢見被我們殺死的那些遼東漢人,他們指着我的鼻梁骨大罵,說我不得好死,說我的家人也不得善終,我甚至想着,有朝一日,滿人權貴是不是也會這樣對我下手。。。”
圍剿追殺遼東漢人,這是石廷柱和馬國柱等人最不願意提及的事情,面對那些手無寸鐵的遼東漢人下手,良心上怎麽都說不過去。
眼看着石廷柱也低下頭,馬國柱開口了。
“吳兄,都到了這一步了,不要提及過去的事情了,明日我們就要進攻西平堡了,諸多的軍士都看着我們,我們要是沒有鬥志,他們就更不用說了。。。”
石廷柱擡起頭,對着馬國柱和吳守進無力的揮揮手。
“馬兄說的是,吳兄,不要想那麽多了,多年前我們就做出了選擇,現如今反悔也沒有機會了,還是攢足了精神,明日進攻西平堡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