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二刻,安靜的官道上,十一匹烏珠穆沁馬正在飛馳,馬背上的人身穿的都是尋常百姓的衣服,這未免讓人感覺到奇怪,尋常的百姓誰會騎着如此之好的戰馬在官道上面飛馳。
遠處偵查的大順軍斥候,已經發現了這飛馳的十一人。
大順軍已經從通州城出發,正在朝着京城的方向急行軍,這些斥候是留下來關注通州以及順義等城池情況的,主要還是偵查是不是有朝廷大軍前往京城來馳援。
“迅速前往通州去禀報,有人離開京城,可能是往薊州的方向而去。。。”
這十一人能夠前往的地方,唯有薊州,南面的良鄉、涿州,北面的順義,東面的通州,悉數被大順軍占據,如此大順軍完全掌控了大明京城東西南北四面,不過大明京城東面的永平府,大順軍尚未涉足,而順義和通州之間地域廣闊,大順軍尚未完全掌控,所以這十一人有可能通過中間的空白地帶,前往薊州而去。
爲首的斥候,對于這些疾馳而去的可疑之人,倒不是特别的重視,這些人明顯是從京城出來的,也許是往外傳遞京城的消息,也許是到南方去搬救兵,更有可能是覺得留在京城沒有什麽出路,所以選擇逃出京城去。
另外一名斥候神色頗爲凝重,看着爲首的斥候開口了。
“頭兒,您看這些人會不會是去搬救兵了。。。”
爲首的斥候楞了一下,看了看剛剛開口的斥候,若有所思的開口了。
“牛軍師專門說過,山海關駐紮有大明的登萊新軍,難道說這些人是到山海關去的嗎。”
神色凝重的斥候跟着開口了。
“頭兒,我看還是嚴密監視這些人,迅速将情況禀報給通州。。。”
爲首的斥候略微的思索,點了點頭。
“好,我這就去通州禀報,你們一定要盯住這十一人,看看他們究竟到什麽地方去,哼,他們人不多,要是通州下命令了,我們能夠輕而易舉的抓住他們。”
。。。
冷風撲面,初春的季節,氣候還是有些寒冷的。
陳新甲甩了甩有些麻木的肩膀,咬着牙堅持,他們早已經進入了最爲危險的地段,這段路足足六十裏地,他們已經奔襲了近四十裏地,現如今天已經蒙蒙亮,他們不能夠有絲毫的停留,必須以最快的速度通過,如果通過了這段最爲危險的官道,接下來就要安全很多了。
四周肯定有流寇派遣的斥候,陳新甲相信,他們可能已經被發現了,現在他們搶的就是時間,胯下的烏珠穆沁馬有着足夠的耐力,能夠長途奔襲,再說他們也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身爲兵部尚書的陳新甲,從未如此勞累過,他的眼睛有些紅,長途奔襲加上迎面吹來的風,讓他的眼睛幾乎難以睜開,一夜未眠,整個人看上去頗爲困頓。
“大人,周圍有流寇派遣的斥候,我們可能被發現了。。。”
一名錦衣衛疾馳在陳新甲的身邊,壓低聲音開口了。
陳新甲費力的點點頭,用力的張嘴開口了。
“不管他,我們繼續前進,辰時之前必須抵達興州後屯,要是有流寇進攻我們,我們不要停留,以最快的速度趕路。。。”
陳新甲以身作則,與其他的錦衣衛一樣騎馬,一樣趕路,而且絲毫不落下風,這本就讓諸多的錦衣衛佩服,所以他的命令,諸多的錦衣衛絕對執行。
“明白了,大人,我們如果遭遇到流寇的進攻,不管發生什麽情況,您都不要停留,如果遇見麻煩,我們會處理好的。”
陳新甲沒有繼續開口說話,他知道這一幕很有可能出現,這十名錦衣衛,個人能力是無話可說的,要說單打獨鬥,一個對付四五個也沒有問題,不過真的遇見了規模浩大的軍隊,也是無濟于事,根本不可能有多大的反抗能力。
。。。
駐守通州的是王國甯。
王國甯名号改世王,曾經也是流寇的掌盤子,投奔李自成之後,表現的頗爲忠心,加之其以前也沒有多大的影響力,在義軍之中也沒有多大的威望,不可能形成什麽威脅,所以勉強得到了李自成的信任。
不過王國甯并非是李自成信得過的兄弟,所以在大順軍中的地位一般。
好在王國甯想得開,隻要能夠活下去,能夠繼續吃肉喝酒就不錯了。
當然,王國甯内心不可能沒有絲毫的想法,但他能夠将所有的不滿深埋在肚子裏。
李自成親率大軍前往京城而去,王國甯奉命留守通州,防止有明軍馳援京城。
接受這個任務的時候,王國甯的臉上帶着笑容,看不出絲毫的不滿意,不過李自成率領大軍離開通州之後,王國甯将自己關在房間裏面,摔碎了好幾個酒杯。
辰時,王國甯走上了城牆,開始例行的巡邏。
城外幾個黑點在快速的移動,王國甯瞪大了眼睛。
“那不是斥候嗎,這麽快回來,難道發現了什麽情況嗎。。。”
王國甯一下子緊張起來,留守通州的大順軍軍士隻有一萬人,而且并非是主力的軍士,通州留下的糧食也不多,如果真的有朝廷大軍馳援,這一萬人不可能支撐多長的時間。
黑點慢慢變得清晰,果然是派遣出去的斥候。
看着匆匆忙忙的斥候,王國甯的心一下子懸起來了。
軍士帶着喘着氣的斥候,上了城牆。
“禀報王總管,官道上發現十一名騎馬的人,估計他們是從大明的京城出發,往薊州的方向而去的。。。”
王國甯眨了眨眼睛,松了一口氣。
“哦,你們能夠肯定嗎。”
“能夠肯定,我們懷疑他們是前往山海關去搬救兵的。。。”
王國甯看着斥候,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屑的笑容。
大順軍的斥候,由李自成和劉宗敏直接指揮,大順軍進入北直隸之後,牛金星和宋獻策也開始關注斥候,時常告知斥候必須要注意的一些事項,這也導緻大順軍的斥候,有了一種天然的優越感,就算是面對王國甯這樣的總管,也不大在乎。
王國甯好歹也是掌盤子,曾經領軍作戰,不管是不是取得什麽戰績,對于作戰的基本理念還是清楚的。
“原來是這樣啊,那我問你,京城距離山海關多遠啊。”
斥候楞了一下,馬上開口回答了。
“禀報王總管,大明京城距離山海關六百裏地左右。”
王國甯滿意的點點頭。
“那你認爲,這十一人前往山海關,需要多長的時間啊。”
“這個,我認爲至少需要四天到五天的時間。”
王國甯的臉上再次露出了不屑的笑容,看着斥候開口了。
“通州距離大明京城不足百裏地,闖王率領的大軍,明日就可以展開對大明京城的進攻,你來告訴我,大明京城派遣了十一人到山海關去搬救兵,而且是剛剛從京城出發,來回至少需要十天左右的時間,你不會認爲我大順軍十天時間都不能夠攻陷大明的京城吧。”
斥候愣住了,王國甯的分析明顯沒有問題。
“這個,王總管,我隻是覺得那十一人有些可疑,所以專門來禀報的。”
王國甯不耐煩的揮揮手,對着斥候開口了。
“我知道了,你再去偵查,如果這十一人不逗留,不必去理睬他們,你主要偵查的是有沒有明軍馳援大明的京城,如果發現明軍的蹤迹,馬上禀報,不得有絲毫的耽誤。”
斥候對着王國甯抱拳之後離開了。
王國甯在城牆上面轉悠了一圈,慢悠悠的下了城牆,朝着府邸的方向而去。
。。。
辰時二刻,天已經大亮。
陳新甲終于看見了前方的興州後屯。
一路上沒有發現流寇的追兵。
胯下的烏珠穆沁馬,已經累得在吐泡沫了,如果還奔襲一段時間,這些烏珠穆沁馬肯定無法支撐。
陳新甲拉了拉缰繩,胯下的戰馬速度慢了下來。
一名錦衣衛上前來了。
“禀報大人,前方就是興州後屯,流寇還沒有對這裏發起進攻,大人是不是在興州後屯歇息半天時間,養足精神之後出發。”
陳新甲搖了搖頭。
“不能歇息,進入興州後屯之後,我們馬上找尋戰馬,至少要保證一人雙馬,我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抵達山海關,京城已經處于巨大的危險之中,我們不能夠耽誤時間。。。”
“大人,這樣長途奔襲,您的身體承受不住啊。”
“不要說這些話,都這個時候了,我的身體算什麽啊,我想過了,我們必須在三天以内抵達山海關,調遣駐紮山海關的登萊新軍馳援京城,如果我們耽誤了時間,導緻流寇攻陷了京城,那我就是大明朝廷的千古罪人。。。”
嘴上這樣說,其實陳新甲的内心,已經有了巨大的陰影,他們從京城出發,一路奔襲,流寇不可能沒有發現,可一直到興州後屯,都沒有流寇追擊,這說明了什麽,說明流寇的主要力量都開赴京城了,當下圍攻京城才是流寇最爲關注的事情,其餘的事情人家根本就不在乎,陳新甲不明白,京城都處于如此危險的境地了,皇上爲什麽遲遲不願意給登萊新軍下旨,現在給登萊新軍下旨,是不是太晚了一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