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牛犇的禀報,盧發軒的臉上沒有多少的表情,要說采用此等的手段去震懾那些自高自大的讀書人,也是無奈之舉,包括盧發軒本人,也是讀書人,年輕的時候同樣不敢舉刀殺人,隻不過南京城有一種很不好的風氣,那就是大部分讀書人都喜歡高談闊論,瞧不起勞作之人,不知道耕作之苦,更不願意吃苦,這些讀書人每日裏所做的事情,就是前往秦淮河去品嘗風月,去品評天下,偏偏這些讀書人的行爲形成一股風範,帶動了各個階層的人,導緻整個的南京城都有一種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的味道了。
扭轉南京城的風氣,扭轉讀書人的認知,震懾南京城乃至于南直隸的士大夫家族,是盧發軒當下最爲主要的任務,爲了達到目的,采用一些過激的手段未嘗不可。
“大堂扣押的那些讀書人,悉數都給家人寫信了嗎。”
牛犇用力的點頭。
“是的,大人,那些讀書人全部都給家人寫信了,沒有一個人能夠堅持下去,我已經安排軍士,以最快的速度将信函送出去,包括來到府衙的那些人,想必都收到了信函。”
盧發軒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的笑容,到了這個時候,他可以去見一見那些前來求情的族長,或者是讀書人家族之中的代表了。
南方的士大夫家族,長期享受朝廷給予的特權,不知不覺間養成了高高在上的氣息,自以爲是人上人,他們就算是到府衙來求情,也是帶着指責的态勢,盧發軒不想事态惡化,更不想殺人,所以他要等待最佳的時機,一舉拿下這些特權階層的代表。
朝着大堂走去的時候,盧發軒再一次整理了思緒,這一次他徹底的服氣了,從登州萊州到遼東,接着到山東,最終來到南直隸,做的事情的确不少,可回過頭來看,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吳宗睿事先都安排好的。
盧發軒的腦海裏面,閃現一絲明君與賢臣的畫面。
。。。
“大人,大人饒命,饒命啊,犬子不懂事,胡言亂語,觸犯了大人,在下一定好好教育,好好訓導,大人不要殺了犬子啊。。。”
一名須發皆白的老人跌跌撞撞的沖過來,在盧發軒的面前撲通的跪下了。
盧發軒有些吃驚,他可沒有下令殺掉哪一個讀書人。
牛犇在身邊輕聲說了幾句話,盧發軒連連點頭。
“這個,你的兒子違背了軍令,必定要行軍法,本官也不好說啊。。。”
盧發軒的反應很快。
這個時候,大堂裏面的不少人已經走出來,他們大都站在遠處,看着前面的一切。
“大人,不要殺了犬子,在下願意出十、不,二十萬兩白銀,爲犬子贖罪,大人一定饒了犬子,在下給您磕頭了,感謝您的大恩大德。。。”
盧發軒沒有馬上表态,臉上的神色也變化了。
“二十萬兩白銀,數量是不少了,不過本官絕不會答應,你可知道,軍令如山,若是軍令都能夠用白銀來買去,那還要軍隊做什麽,是不是堆積起來的白銀,就能夠打敗流寇,就能夠徹底剿滅後金鞑子了。”
說到這裏,盧發軒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本官告誡你們,做人要實誠,說話要算數,特别是在公開場合說的話語,一旦說出來,就要爲自己所說的話語負責任,而不是一說了之,張國維大人和宋賢大人,你們都是知道的,他們說出來慷慨激昂的話語,現如今家中的錢财募捐了,家中的青壯悉數集結起來,馬上就要開赴京城,剿滅流寇,護衛整個的京城,明日午時,張國維大人和宋賢大人就要出發了,到時候諸位都去看一看,爲張國維大人和宋賢大人送行,也爲他們喝彩。。。”
跪在地上的老人,聽見盧發軒這樣說,瞬間暈過去了。
盧發軒揮揮手,身邊的軍士很快将老人擡到一邊去了。
盧發軒走進大堂的時候,周遭異常的安靜,所有人的臉色都有些發白。
“諸位專門到府衙來,爲了何事,本官已經知道,本官也不拐彎抹角,諸位有兩個選擇,其一是鼓勵自家的子弟前往京城,與流寇厮殺,護衛京城,其二就是募捐錢糧,讓本官能夠招募足夠的軍士,前往京城與流寇厮殺,本官給你們一天的時間,至于說這錢财的數量,本官剛剛決定了,以十萬兩爲準,若是家中拿得出來這麽多的銀子,那就到兵部來領人,若是拿不出來這麽多的銀子,那就到兵部去鼓勵自家的子弟,好好的殺敵。”
“還有一點,本官要提醒諸位,家族中的子弟,若是上陣殺敵的,表現勇猛,自然會得到皇上和朝廷的嘉獎,家族也跟着風光一把,可若是臨陣脫逃,甚至是臨陣投敵,那本官将話說在前面,一旦出現此等的情況,受到牽連的是整個的家族,到時候這些家族不僅要募捐出來足夠的銀兩,還要歸攏家中的青壯,前往京城去殺敵,爲自家的不肖子孫贖罪。”
盧發軒說完之後,所有人的臉色再一次的變化。
沒有等到衆人開口,盧發軒轉身準備離開,接下來的事情不需要他出面處理,自然有人會做好一切的,募集到的錢糧,肯定是運送到北方去,不過不是送到京城,而是送到山東去,交給登萊新軍。
登萊新軍馬上就要開始大規模的征伐,肯定需要大量的錢财。
“大、大人且慢,不知道糧食可否抵扣銀兩啊。。。”
盧發軒回頭看了看衆人。
“當然可以,糧食以南京城的價格抵扣銀兩,諸位放心,本官絕不會克扣。”
。。。
盧發軒離開之後,大堂裏面頓時炸鍋了。
絕大部分人都收到了家族子弟的來信,這封來信徹底擊碎了他們的自信,今天來到府衙,衆人短暫的商議,本來是準備責問盧發軒的,誰知道形勢急轉直下,盧發軒和登萊新軍說到做到,毫不留情,根本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而且人家已經設好了套子,準備對諸多的家族動手了。
自家的子弟,這些人還是清楚的,不要說上戰場,就算是派遣到地方上爲官,都無法好好的做事情。
這些士大夫家族的代表,終于明白,南京乃至于南直隸的局勢已經徹底改變了。
“唉,自家的子弟,不管怎麽可以,罷了,回家去籌集銀兩,好在還有一天的時間,還來得及,諸位,在下告辭了。。。”
一個中年人對着衆人抱拳,頭也不回的匆匆離開。
更多的人相互抱拳,離開大堂,回去籌集銀兩了。
不過幾分鍾的時間,大堂裏面的人走的幹幹淨淨。
。。。
盧發軒再次走進大堂的時候,臉上帶着苦笑的神情。
牛犇跟着進入大堂,看着盧發軒開口了。
“盧大人,那名族長還在外面嚎哭,您看是不是。。。”
盧發軒的臉色瞬間變化了,扭頭看着牛犇。
“牛将軍,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既然做出了決定,那就不能夠改變,那個口出狂言的年輕人,就要爲自身的行爲付出代價,明日午時,将年輕人帶到兵部外面斬首示衆,讓那些士大夫家族的人看看,本官說出來的話,就是要做到的。”
牛犇連連的點頭。
“盧大人,末将明白了,末将這就去安排好一切,大人還有什麽要求,末将這就去安排。”
盧發軒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明日午時,張國維和宋賢兩人也要帶着家族的子弟出發了,我還是要去送送他們,想想他們的家族,就此衰落下去了,也不知道張大人和宋大人是怎麽想的,逞一時之快,帶來的是無盡的災禍啊。”
盧發軒剛剛說完,牛犇跟着開口了。
“盧大人,末将倒是覺得,大人做的幹脆利落,這樣才能夠真正的降服南方的士大夫家族,降服那些讀書人,隻要這樣堅持下去,不怕有人亂來。。。”
盧發軒微微皺眉,看向了牛犇。
“牛将軍,你不知道讀書人的辛苦,十年寒窗無人問,這等的滋味,一般人根本無法承受,讀書人有讀書人的顔面,也有自身的骨氣,這等的顔面和骨氣,是不能夠徹底被打滅的,否則就可能激發天下讀書人的反彈,大人也是明白這一點的,所以下官在南京做的任何事情,都要考慮到後路,決不能莽撞。。。”
牛犇看着盧發軒,搔了搔頭皮,他不是很明白其中的道理。
盧發軒再次的歎了一口氣。
“大人的意思,是打掉那些士大夫家族的傲氣,讓他們原形畢露,也讓所有人看清楚他們的嘴臉,大人絕無趕盡殺絕的意思,所以在處理諸多事宜的時候,我還是要認真思索的,現如今我算是明白了,想要強力壓服士大夫家族和讀書人,不是很困難的事情,誰要是不服氣,舉刀殺掉就是了,可我不能夠這樣做,我還是要耐心細緻,讓天下的讀書人都爲大人所用,隻有做到這一步,我才真的沒有辜負大人的期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