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臉色鐵青,将手中的奏折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對着站在前面的王承恩開口了。
“承恩,你說說,吳宗睿究竟想幹什麽,想要公開造反嗎,那好啊,朕等着他,等着他來取了朕的性命,等着他來篡位,朕就要看看,他究竟怎麽登上皇位。。。”
王承恩低着頭,不敢開口說話,此刻皇上正在氣頭上面,開口說話就是自找倒黴。
南直隸出現了巨大的變故,可惜朝廷知道消息太晚了一些,南京兵部尚書張國維以及薊遼督師吳宗睿的奏折抵達京城之後,皇上和朝廷才完全知曉。
原任漕運總督丁啓睿被流寇張獻忠擒獲,遭受非人折磨,後被登萊新軍所救,但身體已經不行,僅僅幾天時間就歸西了,淮安府城被張獻忠占領,漕運徹底中斷,幸虧登萊新軍打敗了駐紮邳州和宿遷等地的流寇,迫使張獻忠離開淮安府城,朝着泗州而去。
從湖廣巡撫王聚奎送來的緊急奏折看,張獻忠部已經從廬州大舉進入了湖廣。
開年以來,漕運完全中斷,數月時間過去,僅僅有兩百艘漕船運送漕糧抵達天津,這些漕糧遠不能夠滿足京師和北直隸的需求,朝廷給漕運總督府數次下發敕書,要求漕運總督丁啓睿想辦法将漕糧運送到京師,但效果都不是很好。
讓人沒有想到的是,丁啓睿率領的漕運兵丁,被流寇張獻忠打敗,丁啓睿本人被生擒,流寇依靠丁啓睿的官碟和兵符,輕而易舉的占領了淮安府城,導緻南直隸的局勢驟變。
登萊新軍打敗了張獻忠部,收複了淮安府城、邳州以及宿遷等地,漕運終于貫通,五百艘漕船正運送漕糧前往京師和北直隸,不過吳宗睿的奏折同時也抵達了京城,吳宗睿舉薦山東巡撫盧發軒出任漕運總督,總理漕運的一切事宜。
南京兵部尚書張國維的奏折同樣抵達了京城,張國維的奏折詳細禀報了發生在南直隸的諸多事宜,包括登萊新軍如何打敗張獻忠部、漕運完全恢複等事宜。
這一切都不是很重要,關鍵是薊遼督師吳宗睿,沒有資格插手南直隸的事宜,沒有資格舉薦漕運總督,而且吳宗睿應該是駐紮在遼東,最多也就是到登萊之地巡查,現在居然敢不請旨,直接就到南直隸去了。
這是朱由檢無法容忍的,也是被朱由檢視爲造反的一個鐵證。
如此情況之下,朱由檢根本無法忍受。
。。。
暴怒的朱由檢,将禦案上面的奏折幾乎全部扔到地上去了,才稍微平靜了一些。
王承恩一直都沒有開口說話,成爲了朱由檢的出氣筒。
看着低頭的王承恩,朱由檢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承恩,這些都不關你的事,朕忍不住,沒有其他的地方發洩,隻能在你的面前發洩怒氣,你可不要多想啊。。。”
王承恩撲通的跪下了,一邊叩頭一邊開口,聲音帶着哽咽。
“皇上,您不要生氣,千萬不要氣壞了身子,您有什麽怒氣,往臣的身上發洩就是,臣能夠爲皇上解憂,萬死不辭。。。”
朱由檢連忙上前了,伸手扶起跪在地上的王承恩,眼睛裏面竟然有了霧氣。
“承恩,快快平身,朕能夠完全相信的就是你了,在你的面前,朕沒有任何的顧忌,想到了什麽就說什麽。。。”
王承恩的眼睛裏面,也有了淚水。
“皇上如此信任臣,這是臣的榮幸,臣願意赴湯蹈火,爲皇上解憂。。。”
朱由檢楞了一下,他當然能夠聽出王承恩話語裏面的意思。
“承恩,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說。”
王承恩擡頭看了看朱由檢,準備再次跪下,被朱由檢一把給拉住了。
“承恩,在朕的面前,你不必如此,想到什麽就說什麽,朕不會怪罪你的,朕知道你的一片心,你也要體諒朕的一片心啊。。。”
王承恩看着朱由檢,眼淚滑落下來。
“皇上,臣恨啊,臣恨不能領兵厮殺,臣要是能夠領兵厮殺,一定除掉朝中的奸臣,還給皇上一個太平的天下。。。”
朱由檢再次歎了一口氣,拍了拍王承恩的肩膀。
“承恩,不要說了,你若是有什麽建議,直接說出來就是了,朕聽得進去。”
朱由檢的确了解王承恩,也完全相信王承恩,這麽多年過去了,他時常想起魏忠賢,先帝曾經專門囑托過他,魏忠賢恪謹忠貞,可計大事,言下之意就是要求朱由檢善待和重用魏忠賢,可惜朱由檢根本聽不進去,登基之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斬殺魏忠賢。
斬殺了魏忠賢,爲朝中的東林黨人平反且重用這些人,那一段時間,朱由檢在朝中的威望達到了頂點,到處都是贊譽的聲音,這也讓年輕的朱由檢覺得自己做的是完全正确的,爾後他專門限制了太監的權力,甚至不允許太監插手朝中重大的事宜。
随着時間的推移,朱由檢漸漸的發現,朝中的大臣,并非是他想象中的那樣,一切都是以朝廷和家國爲重,這些文武大臣黨同伐異,争權奪利,鬧得不亦說乎,根本沒有想到家國天下,将整個的朝堂鬧得烏煙瘴氣。
無奈之下,朱由檢再次開始信任和重用太監,想方設法打壓朝中的文武大臣。
情況并沒有好轉,局勢反而更加的惡劣,概因爲朝中的文武官員已經成了氣候,絕非朱由檢強力可以打壓下去的。
到了現在,朱由檢不得不痛苦的承認,他毫不留情的斬殺魏忠賢,也許不一定是那麽正确的,魏忠賢的确是專權,但魏忠賢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以家國爲重,以朝廷爲重,這一點,正是朝中的文武大臣最爲缺乏的。
朱由檢看向王承恩的眼神,變得柔和了很多。
王承恩終于再次擡頭,他看到了朱由檢的眼神。
擡手擦去了眼角的淚水,王承恩開口了。
“皇上,薊遼督師吳宗睿和登萊新軍,勢力已經壯大,臣覺得用強是不行了,時光如果往回推四年到五年的時間,臣會毫不猶豫的建議,皇上徹底鏟除登萊新軍,消除這最大的隐患,但現如今臣不敢提出這等的建議,臣若是爲了取悅皇上,不顧實情随口亂說,贻誤的是大明的江山,損害的是皇上的基業。。。”
朱由檢臉上閃現一絲不悅的神情,但很快消失了。
“承恩,你說的不錯,繼續說吧,朕聽着呢。”
王承恩臉上的神情已經頗爲決絕。
“皇上,登萊新軍穩住了遼東的局勢,後金八旗軍不敢進入中原肆虐,北直隸和京師穩定下來了,我大明朝廷就穩定下來了,盡管中原陷入到混亂之中,也難以影響到京師和北直隸,而且五省總督孫傳庭大人,已經在集聚實力,即将發起對流寇李自成的進攻,隻要孫大人能夠打敗李自成,中原就能夠完全的穩定下來。”
“皇上,南京兵部尚書張國維大人的奏折,臣也看過了,不管怎麽說,登萊新軍打敗了流寇張獻忠,而且剿滅了十多萬的流寇,張獻忠的義子劉文秀被生擒,義子艾能奇被登萊新軍斬殺,張獻忠遭受到重創,可以說是倉皇逃離了南直隸。”
“如此,南直隸暫時穩定下來了,吳宗睿舉薦盧發軒出任漕運總督,無非是想着控制漕運,從中獲取更多的錢财,臣以爲,就準了吳宗睿的奏折,讓盧發軒出任漕運總督,如此,吳宗睿無話可說,也不可能有下一步的動作了。”
“臣的這個建議,不過是權宜之計,一旦中原的局勢能夠穩定下來,皇上就可以騰出手來懲戒吳宗睿了,臣相信,到了那個時候,吳宗睿也不敢妄動。”
“臣還想到了一點,漕運關乎我大明的命脈,決不能出現差池,若是南方的漕糧無法運送到京師和北直隸來,北直隸的局勢就無法穩定下來,北直隸和京師無法穩定,必定影響到中原的局勢,出現那樣的情形,就真的難以收拾了。”
“臣懇請皇上三思,最終做出決定。”
“皇上,臣的這些話,不得不說,臣都是爲了我大明江山,爲了皇上的基業。。。”
朱由檢臉上神色的變幻,王承恩看的清清楚楚,他太熟悉皇上了,皇上的自尊心太強,眼裏揉不得一點沙子,自己提出的建議,恐怕觸動了皇上的底線。
這些話,王承恩必須要說出來,不管朱由檢是什麽想法,他都要說出來。
果然,朱由檢的臉一會紅一會白,好半天沒有開口說話。
終于,朱由檢仰天長歎一聲,看着王承恩開口了。
“承恩,你的話語朕都聽進去了,朕知道該怎麽做了,不過朕不會馬上做出決定,不會馬上下旨,朕還要看看,朝中的那些大臣是怎麽想的,他們會提出來什麽樣的建議。。。”
王承恩還準備開口的時候,朱由檢揮了揮手。
“承恩,你不用多說了,朕已經下定決心了,明日早朝,朕想聽聽諸位大臣的建議,朕要看看,他們究竟會說些什麽,朕要讓他們露出本來的面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