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賈的嗅覺是最爲敏銳的,登萊新軍進駐淮安府城,對于他們來說,就是最好的消息,漕運中斷,大量的漕糧積壓在各地碼頭,官府沒有多大的損失,但商賈與漕船船主無法忍受,漕糧積壓的時間越長,他們的損失就越大。
更加要命的是,眼看着南方的糧食開始成熟,距離秋收季節越來越近,糧食的價格必定大幅度的下滑,積壓在碼頭的這一批漕糧,可是在青黃不接時節收購起來的,價格完全不一樣,如果等到糧食全面收獲的時節運送到北方去,那商賈的損失就是巨大的。
官府可不會考慮商賈和漕船船主的損失,他們隻是按照市場上的價格來收購漕糧。
張獻忠占領淮安府城的時候,商賈四散而逃,根本不敢在府城和漕運碼頭停留,不過張獻忠撤離、登萊新軍進駐淮安府城,得到消息的商賈,迅速回到淮安府城,部分的商賈商議之後,馬上就到漕運總督府去詢問消息,因爲商賈對登萊新軍是熟悉的,他們也知道登萊新軍的掌舵人、大明薊遼督師吳宗睿,異常的重視商貿發展。
漕運總督府,廂房。
桌案上面滿滿的擺放着商賈的請願書,都是懇求恢複漕運、将漕糧運送到北方去的,總督府的外面,還等着一批心急如焚的商賈與漕船船主。
廖文儒放下手中的一份文書,看了看羅典召。
“羅将軍,漕運碼頭積壓了大量的漕糧,杭州方向的漕船還在源源不斷的趕來,這些漕船和漕糧不能夠總是積壓,這樣下去,漕運碼頭也無法承受,開年以來,僅僅有兩百艘漕船到了北方,我想是不是放行一部分的漕船,讓他們将漕糧運送到北方去。”
掌管漕運的漕運總督府,已經全面癱瘓,總督府的大部分官員都被斬殺,從淮安府城一直到山東,所有的漕運碼頭都由登萊新軍直接控制,可以說,大明最爲重要的漕運,基本被登萊新軍控制,隻要廖文儒等人開口,漕糧是一定能夠運送到北方去的。
聽見廖文儒這樣說,羅典召有些遲疑。
“劉都督,這麽大的事情,是不是請示大人之後做出決定啊。”
廖文儒輕輕的歎了一口氣,他知道羅點召說的在理,對于皇上、朝廷和北方來說,漕運的确是最大的事宜,盡管說有兩百艘漕糧運送到北方去了,不過北方缺糧的情況已經非常嚴重,就連京城都在告急,有些缺乏糧食,更不用說北直隸各地了。
漕糧和漕運對于登萊新軍來說,也是重大的事宜,需要謹慎做出決定。
如果全面恢複漕運,北方糧食供應充足了,皇上和朝廷的壓力必然驟降,北直隸的局勢也能夠穩定下來,這樣做是不是符合登萊新軍的利益。
廖文儒沒有想的那麽深遠,沒有詳細分析其中的利弊。
看見廖文儒暫時沒有開口,羅典召繼續開口了。
“劉都督,恢複漕運早一天晚一天問題都不是太大,雖然杭州的漕船還在源源不斷的前來,末将建議,還是請示大人,大人就在清河,距離淮安府城不是很遠,最多也就是等待一天到兩天左右的時間,至于說碼頭上的那些商賈和漕船船主,他們也說不出什麽話來。。。”
廖文儒點點頭,雖然有關登萊新軍未來的事宜,他也有所考慮,但所處地位不一樣,也就不可能考慮的那麽深遠,很多的是事宜,特别是重大的事宜,都是大人拍闆和最終決定,廖文儒就不需要考慮的那麽深遠了。
“也好,就依你說,我這就給大人寫去信函,懇請大人做出決定。。。”
廖文儒還沒有說完,親兵就進來禀報,說信義押司送來了信函。
拆開信函,廖文儒看的很快,臉上露出了頗爲吃驚的神情。
“劉都督,是大人寫來的信函嗎。。。”
廖文儒點點頭,将看完的信函遞給了羅典召,羅典召擺了擺手,沒有接過信函。
“劉都督,您是知道的,末将識字不多,一般的文書能夠看懂,大人的信函就不一定了,您就說說,大人下達了什麽命令,末将去執行就是了。”
廖文儒看着羅典召,沒有馬上說起信函上面的事宜。
“羅将軍,這麽多年過去了,大人一直都在強調學識的事宜,我看你還是要多多識字,今後你領兵單獨作戰,大人若是寫去信函,你不能夠看懂,就要誤事了。。。”
羅典召臉有些紅,對着廖文儒抱拳開口了。
“末将知道,可末将不是讀書的料,這麽多年過去,末将一直都拼命的識字,卻總是記不住,今後末将一定努力,認識更多的字。”
廖文儒有些無奈,看着羅典召開口了。
“大人的信函裏面,說到了漕運的事宜,大人要求我們暢通漕運,第一批放行五百艘漕船,運送漕糧前往北直隸,大人馬上就要到淮安府來了。。。”
羅典召臉上也露出吃驚的神情。
“什麽,大人說到了漕運的事情嗎,這麽說,劉都督不需要給大人寫去信函了。”
廖文儒沒有猶豫,馬上開始下令。
“羅将軍,漕運總督府的事宜,暫時由你我負責決斷,漕運總督丁啓睿大人已經去世,大人将丁大人去世的事宜,禀報給了皇上和朝廷。”
“讓你我負責漕運總督府的事宜,這是大人對你我的信任,我們必須要做好,昨日我到漕運碼頭去看了,積壓在碼頭的漕船估計有千餘艘,全部都裝着漕糧,我們就按照漕船停留時間的長短,放行五百艘漕船。”
“此事清羅将軍多操心,不過有一點我要把話說在前面。漕船運送糧食的先後,必須按照規矩來,誰先在漕運碼頭等候,就讓誰出發前往北直隸,我們決不能從中獲取商賈的任何好處,若是讓我發現了這等的情況,一定嚴懲。。。”
羅典召對着廖文儒抱拳。
“劉都督放心,末将一定将這件事情辦好。”
。。。
清河,劉甯臉上帶着不解的神情。
“大人,屬下一直都沒有想明白,爲什麽要恢複漕運,丁啓睿大人已經去世了,皇上和朝廷沒有派遣新任的漕運總督,屬下覺得就可以暫時不恢複漕運。。。”
其實,在是不是恢複漕運的方面,吳宗睿也經過了長時間的思索。
恢複漕運,對于穩定北直隸的局勢,有着決定性的作用,隻要大量的漕糧運送到北直隸,解決了北直隸缺糧的問題,百姓就能夠穩定下來,就不會鬧事了。
嚴格說起來,北直隸局勢不穩定,對于吳宗睿和等萊新軍來說,是有利的。
不過吳宗睿想到了民心。
北直隸的老百姓在死亡線上掙紮,皇上和朝廷會高度關注,但不會當做天大的事情來對待,北直隸以及中原的老百姓缺糧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十多年以來都是如此,甚至可以說朱由檢登基做皇帝的那一天開始,北直隸和中原的百姓就缺糧。
其實各地都設有糧倉,關鍵時刻打開糧倉救濟百姓,就能夠迅速的穩定局勢,可惜皇上和朝廷從未下過這樣的旨意,他們所謂解決問題的辦法,就是免去百姓的賦稅,要知道百姓已經沒有糧食吃了,你免去人家的賦稅,有什麽作用。
特别是朝中的那些大人,嘴上說的是以民爲本,朝廷不能夠與民争利,做的卻是另外一套,他們大幅度的削減商貿賦稅,增加百姓的農業賦稅,逼得百姓走投無路,說到底,都是因爲商賈與他們的利益息息相關,而他們所謂的不與民争利,就是要免去商貿賦稅。
吳宗睿絕無這樣的想法。
看着一臉疑惑的劉甯,吳宗睿慢慢開口了。
“劉甯,我明白你的疑惑,如果我們這個時候給皇上和朝廷寫去奏折,舉薦盧發軒出任漕運總督,皇上和朝廷無可奈何,一定會準了我的奏折,其實這樣做,也是可以的。”
“可你想過沒有,漕糧不能夠運送到北直隸,最終承擔後果的是誰,是北直隸的老百姓,官吏士紳和富戶是沒有多大問題的,前些日子運送到北直隸的兩百艘漕糧,全部都被戶部收購了,情報司禀報的消息顯示,戶部留下一半的漕糧,其餘的漕糧,都是京城的權貴獲得,有些權貴,甚至高價出售糧食。。。”
“如此情況之下,我們卡住漕運,有多大的作用,我甚至可以預料到,皇上和朝廷很有可能将北直隸缺乏糧食的責任,退給等萊新軍,推到我的頭上。”
“所以說,漕運必須要恢複,一部分的漕糧必須運送到北直隸,不僅如此,我們還要讓那些漕船的船主,大肆宣揚漕運已經暢通的事宜,這樣一來,如果北直隸還是缺糧,是誰的責任就很清楚了。”
“當然,我們不會将所有的漕糧都運送到北直隸,我們依舊要卡住戶部,運送到北直隸的漕糧數量方面明顯不足,如此戶部捉襟見肘,必定會向皇上叫苦,如此情況之下,我們舉薦盧發軒出任漕運總督,皇上和朝廷豈能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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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甯拼命的點頭,這一次他完全聽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