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四年的春節到了。
遼東發展的速度，沒有吳宗睿預料的那麽快，一年多時間過去，西平堡、義州和廣甯的互市依舊火爆，不過僅僅依靠互市的支撐，遼東的商貿不可能得到長足的發展，與登州和萊州繁華的商貿氛圍比較起來，遼東還是有很大的差距，這裏面的原因，吳宗睿很清楚，支撐登州和萊州商貿大發展的原因，主要還是海運，還是集中的商貿圈。
遼東沒有這樣的條件，畢竟這裏是前沿陣地，後金鞑子和蒙古鞑子的威脅時時刻刻都是存在的，來到這裏的農戶雖然暫時安定下來，但他們心頭的陰影是不可能完全消除的，來到這裏的商賈也是一樣，除非登萊新軍徹底打敗後金鞑子和蒙古鞑子，否則遼東永遠存在騷動。
吳宗睿倒也沒有強求，能夠讓遼東的商貿發展起來，已經很不簡單了。
吳宗睿更多的關注點，還是在中原。
近半年的時間，可謂是内閣大臣、兵馬大都督楊嗣昌較爲得意的半年，不過楊嗣昌的運氣沒有持續很長的時間，矛盾已經出現了。
左良玉與賀人龍聯合作戰，幾乎徹底剿滅張獻忠，高應登也是大敗之後落荒而逃，進入四川，按說這樣的情況之下，左良玉與賀人龍應該乘勝追擊，徹底剿滅張獻忠與高應登，這樣湖廣以及四川一帶，就能夠徹底穩定下來了。
就連廖文儒等人都覺得，張獻忠與高應登在劫難逃、湖廣和四川即将徹底穩定下來的時候，皇上的一道聖旨，讓情形出現了巨變。
皇上敕封湖廣剿總兵官左良玉爲平賊将軍。
這是楊嗣昌舉薦的，左良玉幾乎全殲張獻忠老營軍士，活捉了張獻忠的家眷，相比較來說，賀人龍的功勞就要小很多了，其次，李自成逃到了河南南陽，與羅汝才取得聯系，很快在南陽一帶站穩了腳跟，攪得整個的河南不得安甯，這至少說明李自成的主力還在，賀人龍前面禀報的功勞，有很多誇大的成分，如此情況之下，賀人龍是不可能被冊封的。
楊嗣昌舉薦左良玉，本意是激勵左良玉與賀人龍更加努力的作戰，剿滅張獻忠與高應登之後，進入河南作戰，最終徹底剿滅中原的流寇。
可惜楊嗣昌太自以爲是了。
賀人龍不幹了，辛辛苦苦作戰大半年，最終爲他人做了嫁衣裳，想想從西安府城出發開始作戰，收複了鳳翔府城以及漢中等地，追擊李自成到了湖廣，圍攻谷城，打的張獻忠拼命逃竄，爾後又前往保康作戰，令高應登落荒而逃，最終什麽都沒有得到。
楊嗣昌後來的安慰和許諾，賀人龍不相信了，他借口大軍需要整頓，迅速撤兵回到了陝西，回到了延綏，帶走了秦軍軍士，不再參與剿滅流寇的戰鬥。
賀人龍撤兵之後，左良玉不可能單獨進入河南作戰，于是也找到了借口，說是湖廣一帶還沒有完全穩定下來，所以留在了襄陽府城一帶。
楊嗣昌由信心滿滿，一下子跌落到谷底。
更加讓楊嗣昌難以忍受的是，明明被打的快要全軍覆沒的張獻忠，頑強的站起身來了。
僅僅三個月的時間，撐過來的張獻忠，進入了四川，其麾下的流寇人數迅速增加，而且張獻忠不知道是怎麽做的，竟然吞并了同樣進入四川的高應登麾下的流寇，讓自己的實力僅次于李自成，再次成爲流寇之中令人畏懼的力量。
楊嗣昌不斷下達命令，要求賀人龍進入河南作戰，對付李自成和羅汝才，要求左良玉進入四川作戰，聯合秦良玉，剿滅張獻忠。
可惜楊嗣昌的作戰命令，壓根得不到執行。
崇祯十四年春節來臨之際，四川方面頻頻告急，實力壯大的張獻忠，打算進攻重慶府城，數十萬的流寇已經朝着重慶府城的方向開拔。
坐鎮河南洛陽的楊嗣昌，感覺到了危險，在給石柱的秦良玉下達作戰命令之後，沒有過多的思考，率領大軍朝着四川而去，這一次他要親自對付張獻忠了。
廖文儒進入廂房的時候，吳宗睿正在看着牆上的地圖。
“大人，明天是正月十五，錦州的商會希望您參加他們舉辦的燈會。”
吳宗睿擺擺手。
“我就不參加了，史大人去參加就可以了。”
廖文儒點點頭，他知道吳宗睿不喜歡抛頭露面，這樣的場合一般都不會去。
“大人，情報司昨日傳來情報，後金方面好像有異動了。”
吳宗睿點點頭，扭頭看着廖文儒開口了。
“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關注中原的局勢，倒是沒有專門注意後金那邊了，喬明俊分析的情報我看過了，看樣子皇太極有些忍不住了，一年多的互市，後金掏出了太多的銀子，他們也不是富可敵國，銀子掏的太多，心疼了，準備出其不意的撈一把，挽回損失啊。”
廖文儒臉上露出了一絲的笑容。
“大人，後金的皇太極怕是想不到，他送來了那麽多的銀子，登萊新軍一年時間擴充了五萬軍士，駐守遼東的軍士達到了十五萬人，算上駐守登州和萊州等地的七萬軍士，登萊新軍的總兵力達到二十二萬人了。”
吳宗睿再次的點頭。
“皇太極的确想不到，一年多時間過去，遼東太平靜了，我們登萊新軍擴充到二十多萬人了，不過我們的将士可不能夠總是安逸下去，後金和蒙古的威脅時時刻刻都存在，還有京城的皇上和朝廷。怕也時時刻刻惦記着。”
廖文儒臉上出現一絲的擔憂神情。
“大人，屬下也擔心，不知道京城會有什麽動靜，若是我們還沒有來得及與後金鞑子作戰，朝廷就出現什麽幺蛾子，這很不利啊。”
吳宗睿笑了。
“文儒，你的擔心有道理，不過你沒有必要那麽擔心，我想皇上和朝廷很快就沒有精力關注遼東的局勢了。”
廖文儒有些不明白，看着吳宗睿，沒有開口說話。
吳宗睿指向了地圖。
“文儒，你來看，從我們獲取的情報分析，中原怕是要大亂了。”
“李自成正在朝着洛陽府城的方向靠攏，張東濤已經禀報，李自成這次打算主攻的城池就是洛陽，楊嗣昌率領的大軍已經離開了洛陽，朝着四川重慶的方向開拔，洛陽府城的防禦空虛，這一次李自成是真正的抓住了機會。”
“再來看重慶方向的張獻忠，重慶一帶的地勢異常複雜，重慶府城易守難攻，我懷疑張獻忠主攻的方向根本就不是重慶府城，他真正的主攻方向是成都府城。”
“按照我的分析，張獻忠不大可能拿下成都府城，但能夠将朝廷大軍全部都吸引到四川，而且将楊嗣昌牢牢的拴在了四川，這樣河南的防禦必定空虛，李自成很有可能拿下洛陽府城。”
“一旦李自成拿下了洛陽府城，整個河南的局勢将大亂，皇上和朝廷是無法容忍的，必定令楊嗣昌回援洛陽，徹底剿滅李自成。”
“楊嗣昌如果回兵馳援洛陽，且不說是不是能夠打敗李自成，四川的成都府城也危險了，張獻忠勢在必得，一定會拼死進攻成都府城，到時候楊嗣昌兩面都不能兼顧，恐怕眼睜睜的看着洛陽府城和成都府城被攻陷。”
“如果出現這樣的情況，你想想楊嗣昌将面臨什麽樣的命運。”
廖文儒瞪大了眼睛，看着吳宗睿。
“大人，不會吧，湖廣有左良玉，陝西有賀人龍，難道出現這樣的危局，他們會按兵不動嗎，楊嗣昌可以命令他們率領大軍馳援作戰啊。”
吳宗睿輕輕拍了拍廖文儒的肩膀。
“賀人龍與左良玉都不會出兵馳援，至少他們會找到合适的原因推脫，或者假意出兵，卻遲遲不去作戰，這其實是楊嗣昌自己給自己挖的坑，當初他許諾賀人龍得到平賊将軍的封号，結果将封号給予了左良玉，導緻左良玉與賀人龍之間出現了巨大的矛盾，既然賀人龍保存自身的實力，左良玉又怎麽可能拼命。”
“更加關鍵的是，左良玉認爲自己平賊将軍的稱謂，是靠着戰功得到的，并非是楊嗣昌賞賜的，這樣的情況之下，左良玉更不可能去拼命。”
“中原的局勢不穩定，左良玉與賀人龍都能夠察覺到，如此關鍵的情況之下，他們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保全自身的實力，手中握着軍隊，他們就不用擔心。”
“可歎的是，楊嗣昌已經處于火山口，自己還不知道。”
廖文儒看向吳宗睿的眼神，有了一些變化，半年之前，吳宗睿就有過這方面的分析，如今很多的分析正在一步一步的實現。
“大人，如果中原徹底亂了，皇上和朝廷還真的無法關注到遼東了。”
“說的不錯，我們不着急，等着看中原亂局的出現。”
“大人，您說，如果中原局勢亂的一塌糊塗，皇上和朝廷會不會抽調我們登萊新軍進入關内作戰啊。”
吳宗睿的臉上再次露出笑容。
“文儒啊，多想想，中原的局勢亂了，遼東的局勢也不穩定啊，你不是說後金的皇太極蠢蠢欲動嗎，如此情況之下，皇上和朝廷怎麽可能抽調登萊新軍入關作戰呢。”
廖文儒的臉微微有些紅，這一層他還真的忘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