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營軍士沖出來的時候，張獻忠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的笑容。
不僅僅是老營的軍士，就連家眷都跟着沖出來了，這是張獻忠沒有想到的。
新營軍士損失慘重，不過張獻忠不在乎，反正補充的兵源有的是，今天損失的新營軍士，不要多長時間就可以補回來，而且那些死裏逃生的新營軍士，會以最快的速度集中起來，繼續到他張獻忠的麾下。
當然，作戰的過程之中，也要不斷的補充老營的軍士，那些能夠在慘烈厮殺中死裏逃生的新營軍士，隻要能夠回到張獻忠的麾下，馬上就可以成爲老營的軍士。
馬背上的張獻忠，臉上的笑容一閃而過，眼看着天慢慢亮了，危險還是存在的，誰知道南門外的新營軍士，還能夠纏住朝廷大軍多長的時間，誰知道賀人龍會不會甩開新營的軍士，不顧一切的追上來，要知道賀人龍被譽爲賀瘋子。
加快行軍速度的命令迅速下達，所有軍士身上都帶着熟食，行軍的過程之中吃飯，速度決不允許慢下來，張獻忠很清楚，路過保康的時候，他還是要小心，提防高應登，最好是不驚動高應登，讓可能追擊的賀人龍與高應登厮殺去。
張獻忠一馬當先，這一次是逃命，絕不是尋常的行軍。
。。。
天空之中出現箭雨的時候，張獻忠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這裏是一片較爲空曠的地帶，前後都是山谷，進入山谷的時候，張獻忠是特别小心的，專門派遣軍士偵查，沒有發現什麽異常，老營軍士才進入山谷之中，山谷之中的空曠地帶，讓張獻忠略微的放心，沒有想到心還沒有徹底放下，天空之中就出現了箭雨。
張獻忠遭遇到了伏擊，而且是地勢最爲不利的伏擊。
前面與後面都是山峰，山峰之間的道路狹窄，不管是前進還是後退，都會發生擁堵的情形，慌亂之下的軍士，不可能想到那麽多，人人都想着逃命。
往後退是不可能的，後面有賀瘋子追擊，如果遭遇到前後夾擊，很有可能全軍覆沒。
隻有往前沖，才是唯一的出路。
遭遇到伏擊，張獻忠沒有慌亂，很快想清楚一切，他的命令随即下達，務必拼命的往前沖，沖出去才有出路，否則所有人都要埋葬在兩座山峰之間。
老營的軍士開始拼命的往前沖。
。。。
左良玉在山峰中間的岩石上面，手持單筒望遠鏡，看着下面的一切。
這場戰鬥，左良玉不需要沖鋒陷陣，等待大勝即可。
這個設伏地點，是左良玉親自選定的，軍士埋伏在山峰中間的密林裏面，當流寇進入山峰中間的時候，左良玉異常緊張，如果設伏的軍士被流寇發現，那麽一切的部署都要作廢，大軍不得不全面出擊追擊流寇，而且山峰之間的官道蜿蜒狹窄，對于追擊的軍士來說也是不利的，唯有将流寇全部放進兩座山峰之間的空曠地帶，才能夠從容作戰。
流寇已經是驚弓之鳥，經過了數個時辰的行軍逃命，非常疲勞，包括那些進入山峰之中偵查的流寇也是如此，僅僅是四周看了看，就轉頭回去了。
數萬流寇進入山峰之間的空曠地帶，左良玉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鋪天蓋地的箭雨出現在半空之中，左良玉眼看着大量的流寇滾落地上。
讓左良玉沒有想到的是，流寇沒有徹底慌亂，短暫的騷動之後，絕大部分的流寇依舊朝着前方山峰出口的方向沖過去。
左良玉臉上出現了驚愕的神情，他與流寇交戰的次數不少了，從未見過流寇如此的不要命，一般的流寇遇見這樣的圍攻，早就變得慌亂，接下來就是四散而逃了。
“命令大軍出擊，全殲這些流寇。。。”
左良玉的命令下達，身邊的傳令兵舉起了手中的紅旗。
馬蹄聲、呐喊的聲音、沖鋒的腳步聲随即出現，騎兵沖鋒在前面，步卒緊随其後，埋伏在密林之中的軍士，從左右兩翼沖向了正在拼命逃竄的流寇。
“轟。。。”
撞擊的聲音旋即出現，呐喊的聲音掩蓋了慘叫的聲音。
半山腰的左良玉，捏緊了拳頭，這個時候他同樣緊張，誰都知道困獸猶鬥的道理，如果流寇被逼急了，奮起反擊，他不知道麾下的軍士是不是能夠扛住。
。。。
張獻忠的臉色發白，他有了在劫難逃的感覺，這一次怕是真的逃不出去了。
身邊的親兵已經在不停的催促，催促他趕快沖向前方的山峰，這些親兵是老營之中挑選出來的最爲精銳的軍士，身經百戰，完全能夠護着他沖向前方的山峰。
張獻忠不甘心，近三萬的老營軍士，就這樣放棄，今後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夠再次拉起隊伍，所以他不想馬上撤離，他希望能夠出現奇迹。
朝廷官軍沖上來的時候，張獻忠大聲的呐喊，一馬當先朝着官軍沖過去，砍翻了兩名最前面的官軍騎兵之後，張獻忠迅速被身邊的親兵圍起來。
老營軍士已經有些慌亂了。
從谷城撤離，老營的軍士就有些疲憊了，連續三個多時辰的行軍，一路上都是匆匆忙忙，老營軍士已經成爲被繃的緊緊的弦，他們最大的期盼就是擺脫官軍的追擊，好好的休息一下，想不到沒有多長的時間，他們再次陷入到官軍的包圍之中，而且這一次是遭遇伏擊，想要撤離的希望非常渺茫。
張獻忠率先沖鋒，沒有能夠激起諸多軍士的鬥志，他們想到最多的，就是如何的逃離這一片空曠地帶，能夠保住自身的性命。
數個指揮戰鬥的軍官被斬殺之後，老營的軍士終于亂了，再也不想拼死抵禦官軍的進攻，他們的隊形散了，開始各自朝着前方的山峰逃命。
不到一刻鍾的時間，阻擊作戰變成了一邊倒的追殺。
。。。
張獻忠一聲長歎，這個時候他必須要拼死撤離了，老營軍士是救不回來了，如果這個時候還不趕快撤離，他也要折損在這裏了。
親兵護着張獻忠，朝着前方不遠處的山峰而去。
沿途不斷有親兵倒下，但剩下的親兵，依舊拼死的護衛張獻忠，朝着山峰而去。
沖進山峰的時候，張獻忠沒有停留，打馬朝着前方快速沖過去，一滴眼淚流出來，造反這麽多年，這一次的損失是最爲慘重的，這一刻，張獻忠記住了李自成，如果不是李自成将朝廷大軍引到谷城，他不可能遭遇如此慘重的損失。
。。。
周遭漸漸的安靜下來，已經快到申時了。
左良玉終于來到了已經逐漸平靜的戰場之上。
“禀報将軍，抓住了張獻忠的家眷，張獻忠剛剛逃脫了。。。”
左良玉皺了皺眉，看着傳令兵開口了。
“張獻忠肯定逃往前方的山谷，派遣兩千軍士前去追擊，決不能放過張獻忠，張獻忠身邊的流寇人數肯定不多了，他逃不了多遠，傳我的命令，抓住張獻忠之人，賞賜白銀一千兩，封爲副總兵。。。”
這樣的賞賜從未出現過，傳令兵都楞了一下。
左良玉瞪了一眼傳令兵，再次開口了。
“怎麽，沒有聽見我的命令嗎。”
“明白了，将軍，屬下馬上去下達作戰命令。”
。。。
蜿蜒的官道旁邊，有一條小路，小路是朝着山上的方向而去的，看上去就是砍柴或者狩獵的小道。
張獻忠停下來，看着旁邊的小路。
身邊的親兵也停下來，看着沉思的張獻忠，如此關鍵的時刻，親兵并未開口催促，他們身經百戰，很清楚當前的處境，如果官軍在身後拼命的追擊，他們不一定能夠逃很遠，而且官軍是有備而來，疲憊的他們短時間之内根本無法甩脫身後的追擊。
一名親兵看着沉思的張獻忠，終于開口了。
“大王，後面的官軍就要追過來了。。。”
張獻忠擺了擺手。
“全部都下馬，從這裏進入大山之中去。”
下達命令的時候，張獻忠第一個下馬，手持馬鞭在馬屁股上面狠狠的甩了一鞭子，負痛的戰馬長長的嘶鳴一聲，朝着前方跑去。
其餘的親兵也下馬了，學着張獻忠的樣子打馬。
數十匹戰馬朝着前方而去，帶起了一路的塵土。
對于軍士來說，最爲寶貴的就是戰馬，不過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性命比戰馬更加重要，如果舍棄戰馬能保住性命，沒有誰會猶豫。
。。。
天色暗下來了。
追擊的軍士垂頭喪氣的回來了。
左良玉已經在臨時營房裏面悠閑的喝茶了。
軍士沒有追到張獻忠在他的預料之中，如果這麽容易就抓住了張獻忠，那流寇也不可能造反這麽多年了。
“封閉這一帶，張獻忠肯定沒有逃遠，我們就在這裏暫時駐紮，傳令兵，你馬上聯系谷城的賀人龍總兵，告訴賀總兵，我們已經打敗了流寇。。。”
左良玉的語氣很輕松，仿佛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楊嗣昌信函之中的内容，早已經刻進他的腦海裏面，若是能夠徹底打敗張獻忠，很有可能得到平賊将軍的稱謂，所以他才會不遺餘力的堵截和追殺張獻忠及其麾下的流寇，這次作戰，抓住了張獻忠所有的家眷，也是不小的功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