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是登州和萊州農作物獲取豐收的第三年。
玉蜀黍和番薯已經在登萊之地普遍耕種,産量都很不錯,絲毫不比江西種植的産量低,而且番薯的畝産還要略微的高一些。
嚴格說起來,如果沒有普及玉蜀黍和番薯的種植,登萊之地的百姓,家家戶戶是不可能有多少存糧的,以前的登萊之地,主要種植的就是稻谷和麥子,産量不高,耕地也有較長一段時間閑置,這裏的百姓習慣于在屋前屋後種植蔬菜,不會在連片的耕地裏面種植蔬菜,畢竟蔬菜是無法喂飽肚子的。
第一年和第二年,番薯的葉子還有人當做菜吃,今年已經沒有人将番薯的葉子當做菜吃了,基本都是用來喂豬了。
農戶幾乎每家每戶都喂豬,有的喂了三頭到四頭,有的喂了一頭到兩頭,田間地頭看不見任何的雜草,勤勞的農家婦女早就扯來喂豬了,隻不過這年月沒有飼料,豬的長勢一般,一年左右出欄的豬,基本達不到兩百斤。
吳宗睿也沒有辦法,想想幾百年之後,玉米和紅薯都是用來喂豬的,還有飼料,豬要是長得不快,那才是有毛病了。
除開水稻、玉蜀黍、番薯和小麥,田地裏面還種植了大豆,這就讓登萊之地的秋收季節,延續的時間較長,一般從六月中旬開始,一直要到九月初,秋收才會基本結束,最先收割的是玉蜀黍,接着是水稻,最後是番薯和大豆,這些農作物全部都收割之後,田地裏面馬上就會種上秋小麥。
農戶的勤勉是不用懷疑的,無論你走到什麽地方,看看田地裏面都是幹幹淨淨,沒有雜草,地也壟的很好,生活有了盼頭的農戶,會精心的侍候好耕地。
盡管家中不缺糧食了,但農戶還是習慣閑時吃稀忙時吃幹,不浪費一滴糧食。
登萊之地幾乎所有的農戶,都過過苦日子,知道缺糧食的滋味。
糧食開始收割的時候,府州縣衙門下發了告示,若是有農戶願意出售糧食,各級官府按照市場的價格收割。
這個告示發揮出來的作用,吳宗睿沒有想到,曾永忠沒有想到,史可法與盧發軒沒有想到,各級衙門的官吏更是沒有想到,絕大部分的農戶,在收割了糧食之後,僅僅留下了口糧,其餘的全部都運送到官府去了。
百姓是知道感恩的,他們耕種的土地是官府提供的,連續三年的時間沒有收取任何的田賦,田裏收割的糧食全部都歸自家所有,幾乎每一家都有第一年存下來的糧食,這第三年的糧食都豐收了,眼看着是不可能餓肚子了,既然官府要收購糧食,百姓肯定是将收割的糧食賣給官府的。
巡撫衙門早就嚴厲告誡了府州縣衙門,必須按照市場的價格收購糧食,絕不允許在收購糧食的時候,克扣百姓,若是發現,必定嚴懲。
登州知府史可法、萊州知府盧發軒,在州縣衙門開始收購糧食的時候,悉數都到下面的收購現場去了,檢查是不是有克扣農戶糧食的情況。
吳宗睿同樣下去看了,隻不過他在秋收季節開始之前,就到田間地頭去看了。
這一次,吳宗睿從登州出發,足迹幾乎踏遍了整個的登萊之地,陪着吳宗睿的是貼身的親衛,他們沒有驚動府州縣衙門。
吳宗睿有預感,自己可能要離開登州了,所以這一次,他到了登萊之地幾乎所有的城池,盡管巡撫衙門接到府州縣衙門的文書,禀報下面的情況都很好,可吳宗睿還是想着親眼去看看,看看百姓的生活情況究竟怎麽樣。
百姓知道感恩,吳宗睿的想法卻不一樣,他時常告誡史可法和盧發軒等府州縣衙門的主官,讓百姓安居樂業,甚至是豐衣足食,這是官府的職責,如果做不好,就說明官府沒有盡職盡責,就對不起百姓,不管怎麽說,官吏所拿到的俸祿,都是百姓繳納的,再說了,當官不爲民做主,不如回家種番薯。
連續三年的時間,吳宗睿的告誡已經深入到官吏的心中。
效果當然不能和幾百年之後比較,不過吳宗睿已經滿足了,大明王朝本就是等級森嚴的王朝,士農工商,等級非常的明确,讀書人的地位就是不一樣。
在抑制土地兼并方面,登萊巡撫衙門幾乎用盡了全力。
士大夫家族擁有的土地數量不多,一些擁有大量土地的士大夫家族,也被官府或多或少的購買了一些土地,分配給了百姓。
吳宗睿本來想着在登萊之地推行官紳一體納糧,但這個建議被曾永忠強烈反對,最終作罷,曾永忠的意見非常明确,大明王朝尚尊重讀書人,免去有功名讀書人的田賦,若是登萊之地強行推開官紳一體納糧的制度,會引發軒然大波,到時候,數不清的彈劾奏折會送到朝廷去,送到皇上的手中,吳宗睿根本無法安心做事情。
吳宗睿采納了曾永忠的建議,他很清楚,想要真正的推行官紳一體納糧的制度,就必須要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而且身邊有一幫公正廉明、能夠真正做事情的官吏。
巡撫衙門,廂房。
曾永忠進來的時候,吳宗睿正在仔細看着各地收購糧食數量的文書。
“先生請坐,看樣子今年收購糧食的勢頭不錯,按照這樣的勢頭發展下去,加上我們從商賈手中收購的糧食,二十萬石存糧的目标,應該是沒有多大問題的。”
曾永忠的臉上也帶着笑容。
“大人,二十萬石存糧的任務肯定能夠完成,且不需要到年底,今日我來,不是說存糧的事情,是要給大人說說吳宗坤和陳思宇的事宜。”
吳宗睿輕輕拍了拍額頭。
“先生不說,我倒是差點忘記了,吳宗坤和陳思宇的表現還不錯吧。”
“表現的确不錯,特别是吳宗坤,是一個算賬的好手,能夠将巡撫衙門的财務打理的井井有條,我都沒有看出來。”
吳宗睿笑了笑。
“吳宗坤和陳思宇,我還是有些了解的,兩人雖然有了監生的功名,可要想着通過鄉試,可能性不是很大,他們的學識不夠,就算是回到國子監在讀三年,也不行。”
曾永忠點點頭。
“陳思宇我不是特别了解,吳宗坤的情況我是知道的,當初大人想着讓吳宗坤進入衙門去做事情,我覺得是最好的選擇,也不知道爲什麽,吳宗睿不願意在縣衙做事情,偏偏要到國子監去讀書,怕也是想着參加鄉試,最終金榜題名。”
“先生,吳宗坤和陳思宇可不是這樣的想法,我在朝中做官,他們到國子監去讀書,有了監生的功名,跟随在我的身邊,也能夠混個一官半職,總算是改變了身份,若總是在縣衙做吏員,面子上過不去,自己也不會滿足。”
曾永忠有些無奈的笑了,其實這裏面的奧妙,他很清楚,就是不想明說,想不到吳宗睿自己說出來了,而且說得很直白。
“大人,我以爲,吳宗坤和陳思宇,都有了獨當一面的能力,是不是考慮向朝廷舉薦他們,到縣衙去做主薄,再說了,他們已經不需要跟随在我的身邊做事情了。”
“既然先生如此說了,那就按照先生的意見來辦理吧,巡撫衙門的舉薦文書,還請先生操勞,我的意見,吳宗坤留在登州,陳思宇到萊州去,日後監督他們的事宜,也請先生負責,他們若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先生盡管責罰。。。”
曾永忠連連擺手。
“大人,這可使不得,監督他們的事宜,還是要大人親自負責的,我隻能适當的提醒。”
吳宗睿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吳宗坤和陳思宇的身份頗爲特殊,放到任何一個縣衙,知縣都是不好管的,如果上面沒有人時刻的監督和提醒,兩人還真的可能飄飄然。
有些事情是無法避免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是史可法與盧發軒,對于吳宗坤和陳思宇,也是會适當照顧的。
“先生不用擔心,該說的盡管說,我想,吳宗坤和陳思宇最終會明白其中道理的,要我說,他們到縣衙去做官,就是要夾着尾巴做人,絕對不能夠趾高氣揚,他們如果依仗身份特殊,頤指氣使,那就是給我抹黑,也是給先生抹黑,先生大可告誡他們,若是出現這樣的情況,我會毫不客氣的彈劾與免去他們的官職,讓他們會老家去。”
“這個,大人,我相信,吳宗坤和陳思宇不會如此做,特别是吳宗坤,轉變很大,前段時間我都有些不敢相信。”
“先生不要完全替他們說好話了,當初在南京的時候,兩人的表現,我是有些擔心的,好在他們僅有監生的功名,若是真的金榜題名了,做了地方上的主官了,還不知道是什麽表現。。。”
吳宗坤和陳思宇兩人,吳宗睿是一定要用的,隻不過他們發展的方向,不一定在府州縣衙門,吳宗睿打算讓他們到縣衙去做官,取得了品階之後,将他們調入軍中,協助管理錢糧的事宜。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這句話還是有一定道理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