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文儒率領的斥候,已經繪制好諸多的地圖,其中最爲詳盡的就是蓬萊水城和登州前往臨淄的地形地貌圖,這裏面傾盡廖文儒等人的心血。
登州和萊州的情報源源不斷的送來,被劉甯詳細整理之後,報送給吳宗睿。
九月底,登萊巡撫孫元化下令遊擊将軍孔有德,率領兩千援軍以及大量的火器,從水路出發馳援大淩河城,遺憾的是,孔有德等人乘坐的戰船,出海不久就遭遇到巨大的風浪,被迫返航,回到登州,孫元化大發脾氣,狠狠訓斥了孔有德,旋即要求孔有德率領援軍,從陸路出發趕赴大淩河城馳援。
孔有德率領的兩千援軍,從登州再次出發,已經是十月底。
孔友德從登州出發已經兩天時間,估計還有三五天左右,就會抵達青州了。
其實孔有德此舉失去了任何的意義,因爲大淩河城之戰已經基本結束。
吳宗睿也是通過盧發軒的信函,得知此消息。
大淩河城之戰慘敗的消息,尚未傳開,朝廷知曉此事的人不是很多,皇上和朝廷都遭受巨大的震動,盧發軒也是想方設法才得到消息,馬上給吳宗睿寫信。
桌上擺着盧發軒寄來的信函。
曾永忠和劉甯一臉肅穆,盧發軒的信函他們看過了,除開憤怒和不解,實在難以明白爲什麽會是如此的局面。
“先生,劉甯,大淩河之戰的情況,你們已經知曉,此戰基本結束,說說你們的想法。”
曾永忠看了看劉甯,帶着不解的神情開口。
“大人,我實在不明白,張春是孫承宗大人舉薦的,在收複永平的戰鬥之中表現出色,又有着舉人的功名,按說應該是智勇雙全,他率領四萬大軍前去馳援,卻不料敗得這麽慘,我想,張春是自作孽,孫大人怕也是難辭其咎了。”
“先生說的不錯,孫大人此次怕是要承擔所有責任了。”
“大人,從來信的情況看,後金鞑子也擁有了數量衆多的火炮,這倒是不好的消息。”
吳宗睿點點頭,看向了劉甯。
一般情況下,劉甯很少會開口說話,但這一次不一樣了。
“大人,屬下以爲,張春就是因爲輕敵,沒有偵查到後金鞑子已經擁有火炮的情報,更沒有察覺後金鞑子已經布下伏擊圈,一味的冒進,這才導緻慘敗的,四萬大軍,不到一天的時間,幾乎全軍覆沒,張春難辭其咎,換做是我,早就斬殺張春。。。”
劉甯說的有些急促,難辭其咎這樣的詞語也說出來了,想想也是,信義押司目前不過萬人的規模,那可是吳宗睿傾盡全力,含辛茹苦的操勞,才達到如此的規模,張春率領的可是四萬大軍,說沒有就沒有了,怎麽都說不過去。
吳宗睿臉上浮現一絲冷笑的神情。
“先生,劉甯,這等的慘敗,其實在預料之中,張春是文人,雖說在收複永平的戰鬥之中,表現突出,但那不過是後勤保障充足、多路大軍聯合作戰的成果,馳援大淩河城的戰鬥完全不一樣,沒有後勤保障,沒有情報來源,長途奔襲作戰,會遭遇到無數大大小小的問題,如果不認真的籌謀和規劃,不知己知彼,尚未開始作戰,就已經顯露出來失敗的迹象。”
“此次的慘敗,張春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劉甯說得好,張春難辭其咎,後金鞑子已經擁有火炮,且是威力強悍的火炮,與紅夷大炮的威力差不多,這麽重要的情報,張春居然一無所知,一味冒進,還做什麽統帥,四萬大軍進入火炮的伏擊圈,這是拿着軍士的性命胡來。”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孫承宗大人遠見卓識,可是在舉薦統帥方面,沒有詳細考證,的确出現了重大的失誤,同樣難辭其咎。”
“将不識兵,兵不知将,這樣的軍隊去打戰,取勝是僥幸,失敗是常态。”
曾永忠看着吳宗睿,臉色有些發白,吳宗睿最後的那句話,可是犯下了朝中大忌。
大明朝廷的軍隊,曆來都是将不識兵,兵不知将,這也是皇上和朝廷防止領軍統帥權力太大,威脅到皇權和朝廷的舉措,作戰部隊分散在各處,需要作戰的時候,皇上欽點大軍統帥,領兵作戰,戰鬥結束之後,回到朝廷,将兵符交還給皇上朝廷,失去對軍隊的控制權。
而且大明軍隊的指揮權,全部都在文官手中。
這是防備武将有了龐大的軍隊,威脅到皇權,甚至是造反。
如此領兵作戰,除非是統帥異常的高明,有着全局的觀念,運籌帷幄,才可能取得作戰的勝利,要命的是,大明朝廷的文官,絕大部分軍事方面的知識都是缺乏的,由他們做統帥指揮的作戰,不要想着能夠取得決定性的勝利。
這一點在明末表現的特别明顯。
曾永忠的神情,吳宗睿看的很清楚。
“先生,是不是又擔心我在外面會說一些不該說的話語了。”
“這個,大人所謂将不識兵、兵不知将,雖然是實際情況,可還是不要再次說出來的好。”
“先生的意思我明白,我說到這些,其實是提醒自身,也是提醒你們。”
吳宗睿站起身,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遼東邊軍,乃是明軍之中最爲精銳的軍隊,戰鬥力也是最爲強悍的,大淩河之戰損失慘重,幾乎傷了元氣駐守甯遠、錦州等地的邊軍,所剩無幾,唯有駐守山海關的邊軍,損失不是太大,如此一來,遼東出來山海關,其餘地方找不到能夠對抗後金鞑子的軍隊,長此以往,山海關怕是難保。”
“若是關甯錦防線出現問題,則大明王朝危矣。”
“我可以料定,經曆了大淩河城之戰,後金鞑子沒有了多少的顧忌,會更加頻繁的騷擾關内,他們不會從錦州和山海關等地強攻,免得損失過多的兵力,但可以從密雲、遵化一帶入關,長驅直入,威脅關内。”
“自此以後,我大明難有甯日了。”
。。。
一番感慨之後,吳宗睿轉入了正題。
“駐紮登州和萊州的新軍,亦兵亦匪,曆來都沒有軍機軍規的約束,廖文儒已經從登州傳來消息,僅僅出發兩天時間的孔友德及其麾下的軍士,沿途劫掠,甚至直接進入百姓家中搶劫,毫無紀律性可言,按照朝廷的規矩,援軍進入青州,沿途的州縣衙門要提供軍糧,此事煩請先生操心,還是要提供一定的糧草,但務必告訴孔友德等人,若是敢在青州各地劫掠,休怪我不客氣。”
曾永忠點點頭。
“大人的吩咐,我記住了,等到孔友德率領的軍隊進入到青州轄區,府衙會立刻給沿途的州縣衙門發去文書,要求他們提供大軍需要的糧草,同時告誡孔友德等人,不可在青州境内生事,不可劫掠百姓,否則嚴懲不貸。”
吳宗睿臉上再次露出苦笑的神情。
其實這樣的要求和警告,對于孔友德等人來說,沒有絲毫的作用,人家沿途劫掠百姓,你總不能派遣軍士前去鎮壓,那樣等同于造反,崇祯元年以來,北方發生了太多的戰鬥厮殺,前往北方馳援的明軍,都是這樣的德行,沿途劫掠百姓,當然,他們從地方官府得到的糧草也不多,有時候甚至難以吃飽。
“先生,話語盡可能說的重一些,我想孔友德等人總是要忌諱一些的,這樣沿途的百姓農戶就不至于遭受太大的損失。”
曾永忠站起身來抱拳。
“大人,我這就去安排,孔友德麾下的軍士很快就要到青州,還有不少的事情需要籌謀和準備。”
“好的,先生去布置,盡量考慮細緻一些。”
曾永忠離開之後,吳宗睿的神情變得更加嚴肅。
“劉甯,今日派斥候前去通知廖文儒,要求他馬上回到青州,留下部分的斥候,沿途監視孔友德及其麾下的軍隊,随時禀報消息,此外,從廖文儒回到青州之日開始,信義押司所有軍士進入強化訓練階段,如無特殊情況,一律不準離開軍營半步。”
劉甯點點頭。
“大人,是不是準備收拾孔友德啊。”
吳宗睿瞪了劉甯一眼。
“胡說什麽,孔友德率領的軍士,是前往大淩河城馳援的,我們若是進攻他們,豈不是造反嗎,這樣的事情想都不要想,信義押司所有軍士進入強化訓練時期,是以防萬一,若是來日出現什麽變故,能夠從容應對。”
吳宗睿這樣說,劉甯肯定是不明白的,但也不會多問。
一個多月時間過去,吳宗睿所有的準備,都是要作戰的節奏。
。。。
劉甯離開廂房,回到信義押司總部去了。
空蕩蕩的廂房裏面,吳宗睿再次的出神。
每每遭遇重大的機遇,吳宗睿都會長時間的沉思,大明王朝的局勢一天天惡化,後金鞑子和流寇的輪番進攻,讓戰鬥力本就孱弱的明軍軍士,被迫進入兩線作戰的尴尬境地,結果是兩線作戰都不理想。
這樣的情形,一直會持續到大明王朝徹底的滅亡。
史書将大明王朝的覆滅定格爲崇祯十七年,其實在吳宗睿看來,崇祯九年,後金正式立國号大清,皇太極稱帝,那個時候大明王朝就已經覆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