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聽爲虛眼見爲實,僅僅是曾永忠提供的文書,不能夠幫助吳宗睿直觀的掌握情況。
坐糧廳距離碼頭有五裏地左右,沿途都是大大小小的街道和巷子,無數的商賈就在其中,大大小小的生意也就在這些街道和巷子裏面商談,巨額的錢财在這裏流動。
誰都明白财不外露的道理,所以行走在大街小巷,不會有誰将大量的錢财帶在身上,也不會有誰穿的特别的光鮮靓麗。
上馬的時候,吳宗睿隐隐的明白了什麽,盡管淮安府城屬于南直隸最爲繁華和富庶的城池,不過騎着烏珠穆沁馬在大街上轉悠的人還是不多,他這個淮安府知府,說到底也就是十七歲的年紀,不滿十八歲,雖然看上去全然沒有了稚氣,外表不可能老成。
這就好比是一個富家的年輕人,或者是外地大漕幫的少爺,來到了淮安府城的漕運碼頭,不知道世道的兇險,毫無顧忌的碼頭上面轉悠,引發注意是自然的。
馬背上的吳宗睿,微微的搖頭,事事皆學問,自己需要了解和掌握的東西還很多。
走到大街盡頭,碩大的碼頭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吳宗睿還是有些發愣,眼前的場景,讓他無法形容,相比較來說,幾百年之後電影裏面展現的古代碼頭,和這裏根本無法比較。
一眼看不到頭的漕船停在碼頭邊,相互之間幾乎看不到什麽空隙,右邊的水域,能夠看見一些小劃船來往的穿梭,一些靠近碼頭的漕船上面搭着木闆,連接碼頭陸地,一些苦力扛着成袋的漕糧,正在往漕船裏面裝運糧食。
左邊頗遠處的水域,則是一些民船停靠。
漕船和民船很好區分,看看船上的旗幟就知道了,漕船上面都有紅色的三角旗,三角旗的中間是一個大大的“漕”字,表明這是專門從事漕運的船隻。
信義幫的漕船早就出發運送漕糧了,漕運三千營的一千五百軍士,分爲了三隊,廖文儒親率的五百騎兵,陸路趕往清河、宿遷一帶,剿滅沿途的匪幫,劉甯率領的斥候營跟随信義幫漕運船隊出發,沿途偵查,羅典明和秦大龍率領的部分軍士,則是前往高郵和江都一帶,剿滅這裏的匪幫,羅典勇與羅典召留守大營。
淮安府城的漕運碼頭,乃是漕糧集中的地方,除開山東與河南的漕糧抵達通州接受坐糧廳檢查,其餘地方的漕糧,悉數都要運抵這裏,接受檢查。
按照規定,坐糧廳的官吏必須要上船去檢查漕糧的好壞,審定漕糧是不是合格,而從淮安府碼頭運送的漕糧,則是由官吏在庫房監督,保證運送到漕船上面的漕糧符合要求。
實際情況絕非如此,漕船運輸的糧食,必定是有一部分黴爛的,這部分糧食,本就是打算報損的,各方從中賺取更多的錢财,何爲而不樂。
微微搖頭,吳宗睿扭轉馬頭,打算離開了。
跟随的羅典勇等人也轉身,跟随在身後。
再次路過忙碌的坐糧廳,吳宗睿細細的看了看進出坐糧廳的人,這些人應該都是漕運船隊的老大,他們臉上的表情依舊不相同,有興高采烈的,明顯是拿到了蓋有漕運總督府大印的文書,可以馬上前往京城和北方了,也有神色嚴肅的,可能還有某些關節尚未打通,還需要繼續努力,也有垂頭喪氣的,估計是看不見多少的希望,接不到漕運的活計了。
盡管十月到十一月的漕運任務異常的繁忙,不過漕幫肯定會抓住機會,不僅僅是運送漕糧,還要運送大量的物資,從中賺取大量的運費,而接不到運送漕糧任務的漕幫,就有些悲催了,他們隻能以民船的身份運送物資到京城和北方去,這一路上的安全得不到保障,也會成爲沿途匪幫重點打擊的對象,況且各地的官府也不會對他們客氣。
走過坐糧廳大約兩裏多地,街道的旁邊,出現了四海客棧的招牌。
大街的中間,站立着十來人,他們的眼神看向了騎在馬背上的吳宗睿等人,先前那個招攬生意的漢子也在隊伍的中間。
看見吳宗睿等人過來之後,招攬生意的漢子,向隊伍中的一個中年人低聲說了幾句話。
吳宗睿冷冷一笑,準備躍馬過去,他可不打算給這些人面子。
“等等,你們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敢這麽放肆,還不趕快下馬。。。”
站在最前方的一個年輕人,對着吳宗睿吼叫開了,他身後之人,悉數掏出了棍棒,一副準備沖上來的架勢。
“我知道這裏是漕運碼頭,你們是什麽人,這道路是你們的。”
吳宗睿沒有下馬,身後的五名護衛排成了品字形,将吳宗睿護衛在中間,他們沒有拔出身上的佩刀,因爲吳宗睿還沒有下達命令。
人群中的中年人走到了前面,臉上帶着不屑一顧的神情。
“大家都是行走江湖的人,你們知道規矩,還是老老實實的下馬,這裏是淮安,可不是你家裏,要是惹出事情了,可不要怪我們無情。。。”
周遭路過的人,紛紛避開,就連旁邊的一些店鋪,店裏的掌櫃也忙不疊的招呼夥計回來,不要看熱鬧。
這一幕,吳宗睿頗爲熟悉,他想到了剛剛到應天府衙上任的時候,在土街遇見的那一幕。
吳宗睿沒有下馬,也沒有命令身邊的護衛動手。
他身邊的護衛,都是漕運三千營裏面最爲精銳的軍士,對付眼前的這些混混綽綽有餘。
吳宗睿盯着最前面的中年人,冷笑着開口了。
“行走江湖也沒有你們說的這等規矩,說吧,你們想怎麽樣。”
“剛才我兄弟給你們說了漕運的情形,廢話不多說,留下一百兩銀子,你們離開,我們相安無事,要不然,你們就留在這裏,等着人來取。。。”
“哦,原來是這樣,你的兄弟告訴我可以拿到漕運文書,如果我不願意,那就要留下一百兩銀子,否則就不要想着離開了。”
“當然,我們四海幫說到做到。。。”
“你們真的可以拿到漕運文書嗎。”
“當然,你也不打聽打聽,在這裏我們四海幫要做的事情,還沒有做不到的。”
吳宗睿看了看身邊的羅典勇,微微點頭。
諸多的護衛拔出了雁翎刀。
周遭的氛圍瞬間變得緊張。
爲首的中年人看了看吳宗睿,臉色變化了。
“怎麽,憑着你們幾個人,也想在這裏動手,找死嗎。”
“我給你一個機會,叫你們的老大來,我有話要問他,如果你們不願意,那就等着讓你們掌櫃的來領你們走。”
護衛拔刀之後,展現出來的氣勢不一般,帶有濃烈的殺氣。
中年人禁不住退後了一步,看着馬背上的吳宗睿,氣急敗壞的開口了。
“好,你行,膽子挺大的,憑着這麽幾個人,就想在四海幫的地頭惹事,兄弟們,擋住他們,不要讓他們跑了。。。”
中年人一邊說,身形一邊往後退。
可惜,他的想法早就被羅典勇關注到了。
一名護衛躍馬上前,揮舞刀背,重重的敲在中年人的背上。
殺豬般的嚎叫聲出現,中年人撲倒在地上,臉色變得蒼白。
其餘拿着棍棒的人,壓根不敢動手,人家可是騎着馬,手裏拿着明晃晃的雁翎刀,這個時候沖上去,豈不是找死。
“我已經給你們機會了,你們四海幫的老大不願意出來,那好啊,我就挑了你們四海幫,看看你們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一對巡邏的軍士快速的跑過來。
爲首的軍士看見了馬背上的吳宗睿,以及吳宗睿身邊的護衛,看了看趴在地上的中年人。
“怎麽回事,誰在這裏鬧事,不知道這裏是漕運碼頭嗎。”
軍士出現的時機很有意思,四海幫衆人擋住道路的時候他們沒有出現,雙方争執的時候他們同樣不出現,現如今動手了,他們出現了。
吳宗睿扭頭,看了看開口的軍士。
“你們是漕運兵丁吧,負責維持漕運碼頭的治安,有人公開的敲詐,你們不出現,現在倒是跑出來了,也不知道你們究竟是怎麽維持這漕運碼頭治安的,好了,我不想和你們一般見識,要麽你們讓領隊的軍官來和我說話,要麽你們走開,不要插手今日的事情。”
爲首的軍士看了看吳宗睿,臉上露出了頗爲遲疑的神情。
“你、你是什麽人。。。”
“找死,大人的名諱是你們随意開口詢問的嗎。”
羅典勇突然開口,讓軍士的臉色完全變化,也讓躺在地上的中年漢子呆住了。
吳宗睿看了看還在遲疑之中的軍士。
“沒有聽見我說什麽嗎,今日是四海幫和我之間的事情,你們守在這裏也可以,那就幫忙維持秩序,你們若是想着偏袒四海幫,那就不要怪我了,趙總兵那裏,我去解釋,我還想着找他讨個說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