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與孤鹜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唐朝詩人王勃的一首《滕王閣序》,讓滕王閣成爲了江南三大名樓,享譽天下,而始建于唐朝的滕王閣,到了明代,已經經曆了數次的重建。
走上石梯台階,高大巍峨的滕王閣矗立在眼前。
閣樓右邊,有一塊石碑,上面篆刻嘉靖年間吏部尚書羅欽順撰寫的《重建滕王閣序》。
走到石碑的面前,吳宗睿駐足觀看了很長的時間,他記得很清楚,明朝滅亡之後,滕王閣又遭遇到數次的焚毀,最後一次重修是1989年,那是第二十九次重建了。
盡管經曆了數次的重建,不過滕王閣的規模沒有出現太大的變化,從唐朝到明朝,重建的規模沒有減小,嘉靖年間重建的這一次,規模是最大的,到了清朝,重建的滕王閣規模逐漸的縮小,一直到最後的一次重建,滕王閣才重新恢複原來的規模。
“大哥,該上去了。”
廖文儒看見吳宗睿駐足不短時間,開口提醒了。
盡管滕王閣與武漢的黃鶴樓、湖南的嶽陽樓被并稱爲江南三大名樓,可那不過是在官吏以及讀書人中間有着不小的名氣罷了,尋常的百姓是不會去關心的,從唐代到明朝,和尋常百姓比起來,讀書人的數量少的可憐。
聚會在滕王閣的五樓,頗有登高望遠的意思。
吳宗睿和廖文儒上了五樓。
大約百來人在五樓。
這些人圍着中間的三五人,說話之間,語氣帶着恭敬與崇拜。
吳宗睿和廖文儒兩人,并未引起衆人的關注。
這也很正常,讀書人之間的聚會,大都是自由組織,通過交談和展示文采,尋找志同道合之人,隻不過到了明末,這種所謂的志同道合,已經被興起的各種學社所壟斷。
江西最爲著名的就是豫章社,興起于天啓四年,是迎合當時的應社而成立的,而後豫章社歸入到崇祯二年成立的複社。
“吳兄,你來了。”
“原來是戴兄,看樣子我來晚了。”
“不晚,不晚,剛好合适,看見沒有,中間的那三人,可是我們江西豫章社的盟主,想不到他們今日也來參加聚會了。”
吳宗睿看了看被衆人圍在中間的三人,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
“吳兄,要不我給你介紹介紹。。。”
還沒有等到吳宗睿說話,戴明傑拉着他走過去了。
“三位盟主,這位是我們贛州安遠縣廪膳生員吳宗睿,去歲參加院試,得中廪膳生員。。。”
三人之中年歲稍大一些之人,看了看吳宗睿,臉上帶着笑容開口了。
“原來是吳兄,佩服佩服,來,我給吳兄介紹一下,這位是新建廪膳生員徐世溥,這位是新建生員陳弘緒,在下南昌府生員萬時華。。。”
吳宗睿同樣抱拳開口。
“在下吳宗睿,見過三位學長。。。”
話還沒有說完,周遭有人開口詢問萬時華,萬時華對着吳宗睿,展現無奈的笑容,扭頭與他人交談,徐世溥和陳弘緒,也就是看了一眼吳宗睿,就沒有其他的表現了。
身邊的戴明傑,顯得頗爲尴尬,他還準備開口說話,被吳宗睿拉了一下,兩人走到了圍欄邊,看着外面的景色。
回頭的萬時華,看了看已經離開的吳宗睿,眼睛裏面出現了一絲的光芒。
“戴兄,謝謝你了。”
“吳兄,你這是說的什麽話啊,你我同屬贛州府生員,一同到南昌府城來參加鄉試,本就應該相互照顧才是。”
“戴兄,怎麽沒有見到林兄啊。”
“哦,林兄今日有些事情,不能來了。”
看着戴明傑有些不自然的神情,吳宗睿沒有繼續詢問下去了。
熟悉明末曆史的吳宗睿,當然知道江西豫章社,也知道豫章社的三個盟主萬時華、徐世溥和陳弘緒,這三人後來成爲了複社的骨幹,與複社的張溥、張采等人關系很好。
明末的曆史上,萬時華、徐世溥和陳弘緒小有名氣,三人都被稱爲文學家。
史書對萬時華的評價爲:文名當世、艱于科場、交友廣泛、笃行儒道、積極于世事的中年文人。
徐世溥耿直清高,屬于典型的讀書人的脾氣,世人稱其才雄氣盛。
陳弘緒是三人之中唯一做官之人,但并非是兩榜進士,而是得到父輩的陰萌,得到舉薦之後做官的,不過他的官運太差,屢次遭到算計,官越做越小。
“吳兄,豫章社人才濟濟,萬兄、徐兄和陳兄,都是文采傑出之人,我江西學子,都以進入豫章社爲榮。。。”
“戴兄,你是豫章社的成員嗎。”
“這個,在下學識淺薄。。。”
“這樣啊,我的學識一般,不敢攀附豫章社,免得辱沒了豫章社的名聲。”
戴明傑看着吳宗睿,臉色有些發白,他想不到吳宗睿會如此的回答。
豫章社吸納成員的要求頗高,一般情況下,廪膳生員才有資格加入其中,而且需要不一般的文采,其成立有近四年的時間,成員也不過數十人。
在戴明傑看來,吳宗睿是有資格成爲豫章社成員的,也正是這個原因,他才不辭辛苦的找到了吳宗睿,讓其參加本次的聚會。
在滕王閣的聚會,是江西鄉試之前的最後一次學子的聚會,也是豫章社吸納成員的一次聚會,一會還要舉行賽詩會和賽文會,所有參加的學子,表現出來自身的文采,身爲豫章社盟主的萬時華、徐世溥和陳弘緒,将視衆人的文采,決定吸納誰爲豫章社的成員。
稍稍楞了一下,戴明傑再次開口了。
“吳兄,半個時辰之後,将要舉行賽詩會和賽文會,今日來的學長和學弟,都要展現自身的文采,若是文采傑出,即可進入豫章社。”
“知道了,謝謝戴兄的提醒。”
“吳兄還不知道吧,豫章社與南直隸太倉的應社,同聲共氣,應社的魁首張溥和張采,以及楊廷樞、顧夢麟和吳昌時等人,都是赫赫有名之人,能夠進入豫章社,就能夠與他們結交,吳兄想想,能夠與南直隸的諸多名士交往,該是多麽惬意的一件事情。。。”
看着戴明傑陶醉的神情,吳宗睿忍不住開口了。
“戴兄參加此番的鄉試嗎。”
“吳兄怎麽如此說,今日在滕王閣聚會的所有人,都要參加此番鄉試的。”
“既然要參加鄉試,該當以鄉試爲重,其他事宜,大可等到鄉試之後考慮。”
“這個,鄉試之後,再無此類的聚會,高中之人将要準備趕赴京城參加來年的會試,落地之人也要準備回家,或者是去四方遊曆。。。”
吳宗睿看了看戴明傑,輕輕的搖頭,他是現實主義者,更是穿越之人,對于明末的諸多學社,沒有多大的興趣,不管是太倉的應社,還是江西的豫章社,以及來年即将成立的複社,說到底都是東林黨。
曆史對東林黨的評價經曆了兩極分化,剛開始是一味的贊譽東林黨,後來依據越來越多的史書資料,對東林黨做出了實際的評價,總體來說,史書對東林黨的評價不是很好,東林黨人以清流自居,一味的克己複禮,清談誤國,後來發展到結黨營私,黨同伐異,将本已千瘡百孔的大明王朝拖入了無底的深淵,被視爲明朝滅亡的罪魁禍首之一。
吳宗睿會以自己的眼光來看待東林黨,不過作爲現實主義者,他需要的是紮紮實實的做事情,絕不是空談。
從這個層面來說,吳宗睿對東林黨不會有好的印象,更不會主動加入其中。
等到戴明傑說完,吳宗睿再次開口了。
“戴兄,我所想到的事宜,就是即将進行的鄉試,至于說其他的事情,暫時不會考慮,今日若是豫章社吸納成員的聚會,我就沒有必要參加了,還是回到客棧去看書,鄉試不足一個月的時間就要開始了,我本就耽誤了不少的時間,回去加緊溫習功課,才是正途。”
看見吳宗睿準備離開,戴明傑連忙拉住他的衣袖。
“吳兄,就算是不打算加入豫章社,也切切不要此時離開,待到聚會結束之後,你我一同離開。”
“爲什麽啊。”
戴明傑臉上露出了爲難的神情,扭頭看了看身後的衆人,咬牙低聲開口了。
“吳兄,豫章社乃是我江西文人聚集之學社,你我都是讀書人,就算是吳兄一心想着鄉試,也不要小視豫章社,否則他日與豫章社之學長見面了,抹不開臉面啊。”
吳宗睿看了看戴明傑,扭頭又看了看衆人,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戴明傑的意思,他自然是明白的,東林黨人壁壘森嚴的門戶之見,已經在豫章社表露出來,不管是文采傑出的讀書人,還是朝中的官吏,如果對豫章社以及應社等學社表現出來不屑,必定會遭遇其圍攻和報複,這種報複,帶有巨大的毀滅性。
吳宗睿自然不想找麻煩,還處于起步階段的他,要有統戰的思想,要有海納百川的氣魄。
“戴兄,謝謝你了,我明白,你我都等到聚會結束之後離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