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大南疆、南方昌盛,是爲南昌。
南門外,吳宗睿就感受到了繁華,熙熙攘攘的人群,随處可見的商鋪。
作爲江西巡撫衙門所在地,南昌府城自然是江西最爲繁華富庶的地方。
吳宗睿倒是沒有心思欣賞城外的繁華,他太累了。
曆時三十餘天,一路上小心謹慎,詳細計劃趕路的時間裏程、住宿的地方、出發和歇息的時間,一切都是爲了安全,三十餘天的趕路,讓吳宗睿苦不堪言,吃不好睡不好,時時刻刻提高警惕,都快要弄成神經衰弱了。
這也讓他痛罵幾百年之後杜撰的電視劇,趕考哪裏有什麽風花雪月,哪裏有心情欣賞沿途的風景。
當然,這也可能是處于明末,連年的災荒,讓老百姓活不下去,土匪盜賊橫行,趕路的人時時刻刻都遭受威脅,土匪劫掠的時候,才不管你是商賈還是讀書人。
好在離開贛州府城的時候,沿途都能夠遇見一些結伴而行的商賈,他們隊伍的人頗多,還專門請了押号幫忙,能夠保證安全,吳宗睿和廖文儒跟着商賈的隊伍走,雖然速度慢了很多,但少了很多的擔心。
吳宗睿可不會冒險,如果他和廖文儒兩人在路上遇見了土匪,就算是廖文儒有三頭六臂,兩人也是兇多吉少。
如果不是後來時斷時續的跟随商賈的隊伍趕路,吳宗睿壓根撐不下來。
押号不固定,時常都在更換,而且對外的表現頗爲神秘,押号的人很少與其他人說話,行路好些天之後,吳宗睿才明白押号的意思,其實就是各地驿站派遣的軍士。
驿站的曆史緣由深遠,可不管哪朝的驿站,都是官府所有,爲官府做事情,不過到了明朝中期以後,驿站慢慢開始爲商賈做事情了,因爲這樣做,能夠增加很多的收入。
明白押号是什麽意思之後,吳宗睿頗爲唏噓,這些押号的軍士可能不明白,他們的飯碗很快就要丢掉,大規模裁撤驿站的聖旨一年之後就要下來了。
進入南昌府城,吳宗睿關心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住宿,他們必須要找到合适的客棧。
鄉試在即,想要找到好的客棧很難,不過隻要有銀子,總能夠找到,趕考的生員和監生千人以上的規模,但有錢人不多,絕大部分的考生都會選擇相對便宜的客棧。
在廖文儒的唏噓聲中,吳宗睿選中了名爲醉仙居的客棧,兩個甲等的上房,每天的房費四錢銀子,包含吃飯在内。
吳宗睿和廖文儒至少需要住宿三個月左右的時間,這樣算下來,僅僅是吃住,就需要近四十兩的銀子。
其實開銷遠遠不止這近四十兩銀子,客棧的生活一般,時間長了不行,肯定還要到酒樓去改善生活,需要多少的開銷就不一定了。
還有一項重要的開銷,那就是鄉試之前,考生相互之間的交流,什麽賽詩會、以文會友等等,不要小看這種聚會,很多的關系就是這樣建立起來的。
吳宗睿來到南昌府城的時間已經很晚,絕大部分考生三月到四月就抵達南昌府城,住宿的時間更長,如果每天需要消耗四錢銀子住宿,他們根本吃不消。
吳宗睿無所謂,反正有銀子,再說了,出門在外,住宿是第一位的,其次才是吃好。
廖文儒本來想着住甲等房間就可以了,不過吳宗睿不同意。
甲等上房是套間房,外面一間所謂的會客廳,裏面是卧室,而甲等房也是單獨的房間,隻是沒有會客室。
醉仙居的掌櫃眼毒,一眼就看出吳宗睿是參加鄉試的考生,也就是有功名的生員或者監生,他的态度顯得客氣,不過在銀兩方面锱铢必較,當廖文儒拿出一錠十兩的白銀放到櫃台上之後,掌櫃的态度再次的變化,變得謙恭。
掌櫃見過太過窮酸的讀書人,趕考住宿之後拿不出來那麽多的銀子,他不敢得罪這些讀書人,他知道裏面誰是将來的老爺,要是得罪了,還想不想開客棧了,所以掌櫃的規矩定的嚴格,事先就說好,免得後面無法開口,得罪了人家還有苦說不出。
醉仙居也出過幾個舉人老爺,但數量不是很多,大概是這裏的住宿費用太高了,一般的考生壓根不會選擇這裏。
進入房間,夥計很快提來了熱水,都是裝在木桶裏面的熱水。
洗澡是必須的,趕路三十多天的時間,很少有時間安安穩穩的洗澡,特别是與商賈一同趕路的時候,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就地宿營,壓根不要想着洗澡,能夠洗臉就不錯了。
身上的汗味太大,而且隐隐帶着一股馊味。
客棧的夥計倒也很靈活,連續提來了四捅熱水。
木桶在靠近牆角的地方,醉仙居到底是相對豪華的客棧,爲住宿的客人準備了皂角。
。。。
一刻鍾的時間,吳宗睿洗完澡,換上了幹淨的衣服,神清氣爽的感覺瞬間出現。
夥計好像知曉一切,輕輕敲門進來收拾。
“客官,本店包洗衣服,一次隻要五文錢。。。”
“好吧,隔壁的衣服一并拿去洗了,趕路的時間長,衣服穿了不短的時間,有些髒了,洗的幹淨一些,我給你二十文錢。”
“客官放心,一定洗的幹幹淨淨,還要用香薰的。”
夥計提着木桶、拿着換下來的衣服歡天喜地離開的時候,吳宗睿臉上的神色也頗爲精彩。
在他的印象裏面,明末已經出現了資本的萌芽,不過在史書上的記載并不是很多,來到了南昌府城,終于感受到了,客棧的夥計居然幫人洗衣服賺錢。
都說無奸不商,其實大明王朝的商賈,比較幾百年之後的商人,還是要淳樸很多,至少沒有什麽毒大米、地溝油之類的,沒有什麽有毒有害的食品,所謂的無奸不商,隻是針對不少商賈囤積居奇行爲罷了,而這樣的行爲,幾百年之後已經不算是什麽新聞了。
廖文儒敲門進來,臉上還帶着紅色。
“大哥,衣服我可以洗的,怎麽讓客棧的夥計洗啊。”
“沒什麽,趕路已經很累了,沒有時間和精力洗衣服了,再說衣服穿的很髒了,客棧的夥計拿去洗,還用香薰,這樣穿着也舒服一些,以後這些事情,你盡量少做,有時間也可以看看書,文儒,我可要提醒你,來到了南昌府城,每日一大早習武之事,還是要堅持,我也會和你一道起床,在客棧的後院習武。”
“大哥,我又不準備參加鄉試,看書幹什麽啊。”
“不能這麽說,當初你在寒鳴寺的時候,覺遠大師一直都教授你學業,也是想着讓你有更多的見識。”
“我知道了。”
。。。
客棧的夥計再次敲門進來。
“二位客官,飯菜已經備好,是不是端到這裏來。”
“好的,送到房間來吧。”
夥計提着食盒,很快上樓來了。
一盤盤的菜端出來,夥計開口介紹。
“客官,這是豫章酥鴨,是醉仙居最爲有名的菜肴,巡撫大人都專門來品嘗過。。。”
“這是獅子頭,我們醉仙居的獅子頭,是整個府城最好吃的。。。”
“這是索面,二位客官吃了,一定不會忘記。。。”
“這是狀元糕,客官吃了一定高中狀元。。。”
“這是客棧專門爲二位客官備下的李渡酒,可好喝了。。。”
吳宗睿和廖文儒的确有些餓了,辰時到現在,滴米未沾,要不是身上實在太髒,他們甚至準備吃飯之後洗澡的。
。。。
夥計擺好了酒菜,轉身離開了。
廖文儒望着一桌的菜,已經顧不上那麽多,拿起了碗筷。
“大哥,你先來一塊狀元糕,吃了狀元糕,鄉試一定高中,殿試拿狀元。。。”
“文儒,你這個彩頭倒是不錯,你也來一塊,朝廷有文狀元和武狀元,既然我拿了文狀元,你就拿武狀元,如何。”
“好啊,大哥,我才十四歲,等到我二十歲的時候,沒有多少人是我的對手。”
吳宗睿和廖文儒同時将狀元糕吃下去了。
狀元糕其實就是糯米制作的糕點,甜甜的,當做點心可以,不過當飯吃沒有幾個人能夠承受,不過既然是來參加鄉試的考生,客棧上了這盤菜,也是祝福,考生當然高興了。
吳宗睿拿起了酒壺。
“文儒,來一杯李渡酒。”
“大哥,我不能喝酒,銀兩還放在我那裏,決不能有閃失的。”
“剛才上樓的時候,我看過了,客棧有專門寄存物件的地方,銀兩帶在身上麻煩,索性寄存在客棧,這樣也放心。”
“不行,大哥,要是客棧吞了我們的銀子怎麽辦。”
吳宗睿苦笑着搖頭。
“文儒,難不成客棧知道你寄存的是銀兩嗎。”
“那可說不準,我還是将銀兩帶在身邊。”
“就依你,這李渡酒,喝一杯不礙事,今日都累了,吃飯之後,早些歇息,明日早些起來,還要到節度使衙門去報備,我們到南昌府城的時間已經有些晚了。”
“大哥,吃飯之後不打算出去走走看看嗎。”
“還是要走一走,不然你不甘心。”
廖文儒看着吳宗睿,嘿嘿的笑了,畢竟是十四歲的少年。
有些時候,吳宗睿都于心不忍,讓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去殺人,這樣的事情太殘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