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走到路口,吳宗睿就看見了站在城門處的吳宗坤和牛二。
還沒有等到吳宗睿和吳宗林等人加快腳步,吳宗坤就快速的迎上來。
“宗睿,我在這裏等你好一會了,這是你和文儒的路引,這是縣試的注引,贛州府衙和布政使衙門直接在住引上面署書,你交到巡撫衙門禮房即可。”
所謂注引,就是證明吳宗睿縣試成績的說明書。
參加鄉試務必要證明身份,一般情況之下,都是考生帶着省府縣衙門開具的注引到巡撫衙門的禮房報備,禮房拿到注引,審查之後編号,考生拿着編号的考引就可以參加鄉試了。
如果不是吳宗坤幫着去辦理,吳宗睿還是需要消耗一些時間的。
“宗坤,多謝你了。”
“謝什麽,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看見廖文儒和羅典明各自牽着的一匹西南馬,吳宗坤略微的皺了皺眉頭。
“宗睿,這一路上不是很太平,我本來想着找到一批考生,與你們一道出發前往南昌府城的,可你們出發的時間太晚了,安遠縣的考生早都已經前往南昌府城了。”
吳宗坤的神情,吳宗睿當然看見了。
“不礙事,正是秋收季節,田間地頭的人還是不少的,這一路前往南昌府城,基本都是官道,再說我們一路會注意的,宗林哥給了我們地勢圖,我們每天都要計劃出發的時間,投宿的客棧,絕不會夜間趕路。”
“這樣也好,對了,我已經備好酒宴,爲你們踐行,現在時日尚早,我們是不是到翠屏峰去看看。。。”
吳宗坤還沒有說完,吳宗林跟着開口了。
“說的是,一定要到翠屏峰去看看,這可是縣城周遭最高的山峰,參加鄉試的考生,出發之前都要到翠屏峰去看看的。”
吳宗睿點點頭,他也知道這個傳聞,據說參加鄉試的考生出發之前,登上翠屏峰,能夠得到神靈的保佑,在考試中發揮的更好。
以前距離縣城不遠的寒鳴寺,也是考生出發之前必定去的地方,不過自打寒鳴寺的住持覺遠大師坐化之後,寒鳴寺就徹底散了,寺裏的僧人全部離開,寺廟也徹底荒蕪,屬于寺廟的十餘畝土地,全部被官府收回了。
“好,我們就先到翠屏峰去看看,接着去吃飯。”
“翠屏峰距離這裏有三裏多地,是不是乘坐馬車前往,馬匹可以暫時放在客棧。”
“不用,三裏地不遠,走過去也不要多長的時間。”
登上翠屏峰峰頂有兩條路,一條路稍稍的寬一些,但距離相對遠一些,另外一條路崎岖很多,可距離很近,吳宗睿絲毫沒有猶豫,選擇了崎岖的山路。
吳宗睿和廖文儒走在最前面,吳宗林跟着,吳宗坤則是在最後。
吳宗坤帶着的衙役牛二,以及羅典明,則是在山下守着兩匹西南馬。
當然,攜帶的銀兩吳宗睿和廖文儒兩人分别都背着,不是說對牛二不放心,他們這一路上,小心一些還是好的。
攀登山峰的過程之中,差距很快顯現出來。
吳宗睿和廖文儒一直都是勻速,速度看上去不是很快,但自始至終都沒有慢下來,吳宗林稍微好一些,臉色通紅,喘着粗氣,還能夠跟得上,吳宗坤就差了太多,快到峰頂的時候,走走停停,要不是吳宗睿等人慢下來等着,恐怕将他甩的看不見人影了。
峰頂就在前面,臉色發白、額頭上滿是汗滴、衣服已經貼在身上的吳宗坤開口了。
“哥,宗睿,文儒,你們、你們太快了,我真的是跟不上。。。”
“宗坤,你到衙門了,很少出行,每天大都是坐着,還是要找時間走走。”
吳宗坤看着吳宗林,苦笑着搖頭。
“哪裏有時間,我是戶房的司吏,每天的事情太多,根本就不能離開衙門,這都過去幾個月了,知縣大人還沒有到任,主薄大人可不會管那麽多的事情,就是要求我們六房好好的做事情,平日裏還好,要是遇見什麽難事情,我們就頭疼了,主薄大人壓根不會發話,好多時候我們也無可奈何。。。”
吳宗睿笑了笑。
按照朝廷的規定,縣衙的官吏是必須住宿在縣衙裏面的,沒有允許不準離開,不過明朝中期之後,這個規矩慢慢的松動了,一些吏員和衙役可以在外面租房住,不過縣衙不會補貼一分錢,到了明末,除開六房的司吏,以及知縣、縣丞、主薄和典史等官員,其餘好多人都住在外面了。
當然,這也是因爲縣衙的人員不斷的擴充,特别是吏員和衙役,數量大幅度的增加,縣衙的房子根本就不夠住了。
“宗坤,其實每日裏也可以在縣衙裏面走走。”
“說的是,以後我會注意的。”
吳宗坤對吳宗睿的态度,早就改變,不過最大的改變,還是在吳宗睿領着吳氏家族青壯鏟掉了以“武松”爲首的那一批土匪之後。
牛二成爲縣衙的衙役之後,吳宗坤将其安排在身邊跑路,他詳細詢問了“武松”等土匪被剿滅的過程,對吳宗睿是真正的開始佩服了。
登上了山頂,一股涼風傳來,涼爽的感覺瞬間襲來。
吳宗睿情不自禁的伸開了雙臂,迎接這一縷的涼風。
等到吳宗坤也上了山頂,衆人移步到了南面。
整個的安遠縣城,出現在眼前。
除開吳宗睿,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縣城。
吳宗睿僅僅是看了一眼縣城,目光就延伸到了前方。
目光所及,可以看的很遠,一座座的山巒盡收眼底。
沒有誰開口說話,包括吳宗坤,都在默默看着這一切。
終于,吳宗林走到了吳宗睿的身邊。
“宗睿,我們都是托你的福,才能夠到山頂上來看看。”
吳宗睿搖搖頭。
翠屏峰有不少的傳說,更是有很多的禁忌,尋常人等是不能夠上來的,若是強行上了峰頂,會因爲無法消受的福緣,導緻災禍上身。
一行四人,唯有吳宗睿有資格上峰頂來看看,當然,吳宗林等人陪着上去,也沒有多大的問題,不過安遠縣有資格參加鄉試的考生,大都不願意有人陪着上峰頂,害怕運氣被其他人搶到了。
吳宗睿肯定是沒有這些想法的。
“宗林哥,宗坤,文儒,我有些奇怪,不知道縣城爲什麽會建在翠屏峰的南面,從這裏可以看見縣城的一切,包括縣衙。”
吳宗睿說完,吳宗坤跟着開口了。
“我在縣衙聽說過,據說當初修建安遠縣城的時候,就是因爲翠屏峰,這翠屏峰是神仙居住的地方,縣城建在距離翠屏峰不遠的地方,能夠吸取天地之間的靈氣。”
吳宗睿笑笑,沒有繼續開口詢問了。
。。。
半個時辰過去,衆人的新鮮感覺逐漸消失。
準備要下山了,不過吳宗睿還是出神的看着遠處的山巒。
“宗睿,你在看什麽啊。”
“哦,我在看那些山巒,想着山巒背後有一些什麽。”
“這樣啊,你到南昌府城去,就是要朝着那個方向,那邊有贛州府城,還有南昌府城。。。”
吳宗林的解釋,讓吳宗睿無話可說,這就是境界的不同。
不知道爲什麽,登上了翠屏峰,吳宗睿忽然感覺到了一種豪情,那是俯視衆生的豪情,那是登高望遠、俾倪天下的豪情。
這樣的感觸,當然不能夠說出來,否則就犯下了大忌。
萦繞在吳宗睿心頭很長時間的那些霧霾,此刻消散一空。
既來之則安之,抱怨埋怨都抛之腦後,看準前方的路,一步一個腳印紮實的走下去,不管走到哪一步,隻要是盡心盡力、不留下遺憾,那就滿足了。
一陣陣的微風吹來,吳宗睿再次的出神了,難不成這就是蝴蝶翅膀扇動的風嗎。
酒樓的掌櫃很殷勤,進入酒樓的吳宗坤也顯得很是自信,理所當然的承受掌櫃的恭維,這讓吳宗睿微微的皺眉,盡管吳宗坤對他的态度發生了徹底的改變,但他以爲,吳宗坤最終還是難以成大器,畢竟有些性格方面的東西是無法改變的。
酒樓掌櫃的殷勤,能夠說明不少的事情,這至少是讨好的表現,也就是說,身爲縣衙戶房司吏的吳宗坤,平日裏行事還是頗爲高調的。
一頓飯吃了很長的時間,吳宗睿喝下了不少酒。
廖文儒沒有喝酒,一來年紀不大,二來也要時刻守護财物。
吃飯之後,吳宗睿沒有在縣城裏面轉悠,這樣的小地方提不起他的興趣。
吳宗林和羅典明回去了,時間還來得及,兩人結伴而行,道路情況異常熟悉,應該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這一夜,住在上房的吳宗睿,翻來覆去睡不着,他一直都在回味山頂的感覺,那樣的豪氣,穿越之前壓根不可能出現。
吳宗睿很清醒,絕不敢自大,他隐隐的感覺到,自己已經選擇了一條異常危險的道路,成功了就是光芒萬丈,失敗了就是萬劫不複,所以,他的每一步都需要格外的小心。
翌日一大早,吳宗睿就起床了。
吃過早飯,兩人去結賬,掌櫃的死活不收錢,他們也沒有勉強,牽着西南馬,從北門的方向離開縣城,廖文儒還想着是不是給吳宗坤說說,吳宗睿搖頭說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