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到,真正令易蔔拉欣帕夏會動心的,卻是那一句,魯王需要他,因此,易蔔拉欣帕夏對魯王來說,是獨一無二的。
固然他和蘇丹可謂是一起長大,而就算蘇丹對易蔔拉欣帕夏顧念着舊情,表面上,這是一件極盡恩榮之事,可易蔔拉欣帕夏也很清楚,就如同葉春秋所說的那般,在奧斯曼宮廷,像自己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了,蘇丹無論任用任何一個人,都無所謂,而他難以保證,有一天,自己是否會因爲某些問題觸及到了蘇丹氣度,而陷入險境。
除了這份舊情,他很清楚自己在蘇丹的心裏,絕非是獨一無二。
而這……便是他最大,也是最緻命的隐患。
易蔔拉欣帕夏是個十分聰明的人,一個能夠在殘酷的奧斯曼宮廷之中保存自己,并且能和蘇丹結交良好關系的人,怎麽可能不聰明呢?
此刻,他居然陷入了沉思,神色越加的沉着。
而葉春秋離開了船首後,便直接走回到了自己的艙中。
事實上,他知道易蔔拉欣帕夏必定會動心的,因爲他已查過光腦,十分清楚易蔔拉欣帕夏最後的下場。
起初,他是個寝宮侍衛長,之後,他很快就成爲了蘇丹的第一大臣,即是宰相,他在奧斯曼的曆史上,可以稱得上是一代名相,輔佐這蘇丹,立下了不少功勞,可是很快,卻因爲遭人妒忌,最後被人不斷在蘇丹跟前進讒言,最終被蘇丹殺死。
曆史上的事,葉春秋相信現在如斯聰明的易蔔拉欣帕夏也可能會想到。而作爲臣子,想必易蔔拉欣帕夏很有做臣子的覺悟,既然有了這覺悟,葉春秋就不擔心他不會動搖了。
雖然葉春秋也覺得自己的這個行爲顯得有些莽撞,甚至可以用冒失來形容,不過他在這時候對易蔔拉欣帕夏說出這些話,某種意義來說,其實就是向易蔔拉欣帕夏展現出自己的自信。
易蔔拉欣帕夏這種人,是既狡猾,又是極聰明的,對付這樣的人,反而用這種單刀直入的方法最是管用的,因爲你無論動用任何的方法,都可能會使他生出懷疑之心,他會判斷你是否在使用什麽手法欺騙他,猜疑你的用心。
反而是現在這般,直接告訴他,自己需要什麽,可以給予他什麽,這裏頭少了許多沒必要的猜測,更容易交流。
艦隊在海面上從容而過,已經一路西行,穿過了半個黑海,而這沿途上,葉春秋可以看到沿岸的不少港口,這畢竟不是海船,所以船隊隻是沿着海岸線前行,而葉春秋這時,恰好可以一覽奧斯曼的風貌。
這座橫跨了三洲的大帝國,某些地方,甚至不在大明之下,尤其是港口和艦船,在這平穩的黑海之中,更是不少。
有些時候,葉春秋甚至忍不住有些小小的嫉妒這裏的人了。
要知道,在大明,出海永遠是一件風險極高的事,所以海貿,要嘛必須動用舉國之力,締造龐大的艦隊去出使,要嘛,就隻能單靠民間少部分不畏死的人,冒險出海。
可是在這裏,出海則成了一件很輕易的事,因爲他們的出海口,不是地中海便是黑海,這兩個海,最大的特點便是幾乎都被陸地所包圍,海面上沒有大風大浪,沒有所謂的波濤洶湧,因此佛朗機人,還有這奧斯曼人,他們自幾千年前開始,便學會制造一些簡單的船隻,下海經營、運輸,或是互通有無。
葉春秋這時突然想到了什麽,他不禁喃喃自語道:“這海洋對大明來說,便是進入了遊戲就要打大BOSS,若是沒有足夠的實力,沒有足夠堅固的海船,不動用足夠的物資,百姓們下了海,便幾乎等于是在賭命了。可是這裏的人,特麽的居然還有一個新手村給你練着,先從簡單的船造起,反正也不打緊,因爲這海相當于半個内湖,即便是有一些颠簸,普通的船隻,也勉強可以應付,這足以給他們相當長的時間從這下海之中,嘗到甜頭,等到他們嘗到了甜頭,技術進步了,方才可以走出這黑海和地中海,去面對真正的汪洋了。”
假若在大明,也有一個内海,那麽朝廷又怎麽可能還會挖掘運河,去維護一個龐大的漕運系統呢?而一旦使用的是海運,便會有無數人投身進造船和在海中爲生之中,或許……當大家對于海洋都不感到陌生了,沒有對未來的那麽多的恐懼,造船技術一日千裏,無數人對海洋了若指掌的時候,葉春秋能想象得到,曆史又将是另一番的模樣。
就這樣兩日之後,眼看着伊斯坦布爾已經遙遙在望了,而這時,在葉春秋的預想下,那易蔔拉欣帕夏終于找上了門。
易蔔拉欣帕夏的臉色很差,看起來很是疲累。
顯然,他的内心是掙紮的,他其實在這兩天裏已經經過了長久的思考,他很清楚,時間容許不了他一直的猶豫不決。一旦到了伊斯坦布爾,自己必定是不可能和葉春秋繼續有什麽秘密相處的時間了。
而擺在他面前的,卻是一個足以令他改變一生的問題。
這兩日,他隻要合上了眼睛,就就忍不住想到了那草原上的火車轟鳴着前行,想到無數的鋼鐵,如母雞下蛋一般,源源不斷的自那一個個煙囪的房子裏運出來。
直到現在,他依舊對那樣的情景感到震撼,他甚至難以想象,這個陌生的文明,到底創造了多少的财富。
他的腦子裏,一直都是這些東西,甚至令他已經失眠了兩天。
對于他來說,今兒已經是他最後的機會了,若是再過一天,等到葉春秋抵達了伊斯坦布爾後,自己的機會就再不存在了。
所以……他終究還是來了,隻是神色中,依然還有着猶豫和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