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他深信葉春秋有這個能力,也有這個自信,隻怕是來源于他當初剛到魯國時的震撼。
他看到蒸汽火車鳴着汽笛,帶着數十萬斤的貨物和無數的人穿過草原和林莽,他看到無數工坊裏冒出的煙囪,看到無數本該是最重要的戰備物資,那些最最上等的精鋼,結果卻制作成無數機械,有或是被鋪成鐵軌,乃至于,打制成農具。
這種奢侈和浪費,本身就是一種實力。
要知道,在波斯,在奧斯曼,在佛朗機,這些是珍貴無比的戰略資源,可在魯國,如此輕易地生産出來,又如此輕易的運用到那些無關緊要的生産和生活中去,他甚至親眼所見,有人在搭建高樓時,竟也用鋼鐵來加固,用混泥土澆入那一根根鋼鐵之中,建起高樓。
可以想象,這種生産的能力,所迸發的力量是何等的驚人。
葉春秋所帶來的軍隊,看上去極爲普通,他們既沒有厚重的铠甲,也沒有鋼鐵打制的頭盔,他們隻是穿着一種很耐磨的衣料,腳下穿着據說是橡膠所制的靴子,除此之外,他們的腰間,還會攜帶着一雙帆布鞋,用以應對其他的路況,他們的腰間,隻系着皮革的皮帶,人人挂着精鋼打制的水壺,用鋼壺來喝水,這對易蔔拉欣帕夏來說,又是一個暴殄天物的行爲。
除此之外,他們還背着一支小短劍,短劍的作用,既可以作爲武器,同時也可以用來切割東西,甚至埋鍋造飯的時候,他們會習慣性地拿鐵劍去攪一攪燒得滾燙的湯水。
除此之外,便是一排排的彈藥了,腰側,則背着一根短槍,身後呢,則是幹糧,他們用類似于帆布似的帶子,裝入幹糧,而後将其背在身上,再後便是軍用的毯子了,毯子五花大綁地綁起,背在身後。
身上帶着的步槍,則是斜挎着,這一身的行裝,足足有數十斤,易蔔拉欣帕夏心裏估計,其重量怕是不在重铠之下,最少也有三十斤以上。
若是尋常人,隻是帶着這三十斤的重物,就已不堪重負了,可這些人一路行軍,卻是如履平地,雖是汗流浃背,氣喘籲籲,可大多人卻都能咬着牙忍住,他親眼看到許多人腳下生了血泡,用針一挑,血水便流出來,敷了某種藥之後,次日照舊行軍,他們用綢緞來幫腳,似乎這樣,可以使靴子穿得舒服一些。
可單憑這些,易蔔拉欣帕夏就很清楚,這兩萬的魯軍,絕不可等閑視之,他們的堅韌以及體力,乃至于忠誠,遠在奧斯曼帝國禁衛軍之上,他甚至能斷定,就是蘇丹的寝宮衛隊,隻怕都是遠遠及不上他們。
可最令易蔔拉欣帕夏對這支魯國軍隊感到可怕的是,這些人皆能令行禁止!
他太清楚軍隊了,作爲衛隊長,易蔔拉欣帕夏很清楚一群血氣方剛的士兵,一旦放出了軍營,會是什麽樣子……
他越發地去思索,去深究,就越發地感覺到,這葉春秋的背後似有一股強大的力量,而這力量,恰恰是易蔔拉欣帕夏所不能理解的。
現在面對葉春秋的質問,易蔔拉欣帕夏沉默了一下,顯得猶豫地道:“殿下,我……”
剛張開,他卻又說不下去了,而是看向了自己的通譯,意思是,這個通譯隻怕未必可靠。
葉春秋卻隻是淡淡一笑,很不以爲意地道:“沒有關系,他不敢胡說的,是不是?”
說着,葉春秋看向了通譯,方才還帶着笑意的臉,刹那間,目光中盡顯殺氣,這種殺氣,是隻有葉春秋這種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人,方才能散發的一種令人發自心底地感到發顫的氣息。
通譯在這氣息中,感到心髒猛地一挑,随即慌忙地用漢話道:“是,是。”
“那麽,你可以說了。”葉春秋像是很滿意地勾唇而笑,霎時間,那股殺氣盡數收斂,像是方才的緊迫氣息隻是一種錯覺。
易蔔拉欣帕夏卻還在猶豫,他擰着眉心,想了想才道:“蘇丹可以殺死自己的兄弟,就可以殺死任何人,他的心,比任何人都要強大,即便是自幼和他在一起的玩伴,也不能保證足夠的安全。”
這顯然,是一個警示,也是一種示好。
既然蘇丹什麽人都可以殺,沒有什麽是不可以背叛的,那麽,隻是作爲友軍的葉春秋,自然也該小心了。
可是葉春秋卻認爲,易蔔拉欣帕夏耍了一個小心眼,因爲這句提醒,沒有任何的意義!就是易蔔拉欣帕夏不提醒葉春秋,葉春秋又怎麽可能會對蘇丹有所信任呢?可他既然清楚,卻還是當自己面說了這個,這其實就是送個順水人情罷了,可這種人情,一錢不值。
葉春秋卻是故作欣慰的樣子道:“還有呢?”
“佛朗機人掌握了十分強大的火器,他們現在擰成了一根繩子,我們有理由相信,是神聖羅馬皇帝懾服了各國,而神聖羅馬皇帝馬克西米利安,曆來雄心勃勃,雖然在此之前,我們無法相信馬克西米利安居然節制了佛朗機衆國,可是我有理由深信,一定是他們得到了什麽極爲可怕的武器,這才鎮服了佛朗機的君主,這一次十字軍東征,就是神聖羅馬帝國皇帝主導。”
很可怕的武器?
葉春秋下意識地皺起了眉。
這一次,倒是在易蔔拉欣帕夏的口中聽到了一個有點作用的信息,可是……
莫非就真的是因爲火器?
可若是尋常的武器,奧斯曼人怎麽可能畏之如虎呢?要知道,奧斯曼可是常年與奧地利人在打仗的啊。而且單以現在佛朗機的科技水平,葉春秋實在懷疑他們怎麽弄得出來易蔔拉欣帕夏口中的火器。
那麽……
還是說,是他們魯國有匠人被佛朗機人就很早以前就收買了,所以洩露了一些火器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