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了一口氣,才對楊羨道:“哎,咱也活了半輩子了,到了現在,咱才知道誰是咱的知心人啊,楊賢弟,說實話,若是沒有你們幾個,估計咱早就活不下去了,上一次,站在城堡的塔尖上,就差一丁點的,咱就跳了下去,活着真沒滋味啊,可想到了楊賢弟幾個這樣的艱難,不也還活着嗎?咱……咱怎麽就能……”
說到這裏,劉瑾的眼睛又紅了,忍不住吸着鼻涕。
楊羨也是深吸一口氣,動情地道:“劉公公,說真心話,當初我在翰林的時候,曾是瞧不起劉公公的,那時候見識不深,直到現在,方才知道劉公公并非坊間傳聞的那樣,劉公公與我惺惺相惜,如今人離鄉賤,我早已将劉公公當作我的至親兄長了。”
“賢弟……”
“兄長……”
就在這個時候,外頭卻有醉醺醺的丘八在放生歌唱起來,接着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的狂笑。
氣氛就這樣破壞了,劉瑾和楊羨都不約而同地露出鄙夷之色:“卑劣!”
………………
在伊斯坦布爾,一封急報火速地送到了這裏,剛剛繼承了蘇丹之位的蘇萊曼蘇丹,此刻在他的宮殿裏,顯得十分焦灼。
這位年輕的蘇丹,比他的祖先們更有勇氣,也更加沉穩,自他繼承了蘇丹之位之後,迅速地安撫住了鎮守各方的帕夏,同時開始着手對波斯和維也納的戰争。
可是,當他自以爲萬事俱備的時候,十字軍卻是來了。
蘇萊曼蘇丹萬萬料不到,結局竟是如此,黑山一戰,使他徹底地意識到雙方實力已經發生了徹底變化,這種懸殊,甚至已經不再是勇氣所能夠扭轉的,那毀天滅地的力量,使他一下子清醒了,他火速地讓易蔔拉欣帕夏前往魯國,是知道接下來,伊斯坦布爾将會不保。
其實蘇萊曼蘇丹有非常清醒的認識,一兩場慘敗,是無法動搖奧斯曼帝國的根基的,可是自己才剛剛登基,而奧斯曼境内,曆來帕夏的實力強勁,在奧斯曼帝國的伊拉克、埃及、叙利亞等地,當地的帕夏,即是總督的意思,這些實權派們,因爲地處帝國的南方,所以很多時候,對于奧斯曼帝國北征的事,多是持懷疑的态度。
其實這很好理解,他們并沒有遭受佛朗機人的威脅,即便有朝一日,奧斯曼拿下了維也納,他們能得到的好處也是有限,可每一次與佛朗機人交戰,蘇丹卻總是要他們征集大量的糧草,提供足夠的士兵,也因爲如此,他們多少對此表達了不滿。
奧斯曼帝國曆來重視的都是北方,對南方,卻大多顯得十分忽視,也正因爲如此,波斯才發生獨立,其他的地方實權派們,也大多對蘇丹有所抵制。
蘇萊曼很清楚,一旦佛朗機人步步緊逼,甚至趁着機會,一舉拿下了伊斯坦布爾,那麽奧斯曼帝國就極有可能土崩瓦解,雖然奧斯曼的核心區域在南方,北方這些被征服的民族曆來對奧斯曼并沒有太多好感,所以無論如何,對蘇萊曼蘇丹來說,是非要保住伊斯坦布爾不可的。
可是……蘇萊曼現在開始懷疑起來了,伊斯坦布爾還能夠保全得了嗎?
曾經顯赫一時,強大無比的奧斯曼帝國,居然短短的時間裏就陷入了一個極爲尴尬的境地。
一切都太突然了,使得奧斯曼帝國根本沒有任何應對這種漫天火雨的方法,不得已之下,蘇萊曼蘇丹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請求魯國的援助。
這是因爲,據聞魯國人也曾掌握了這種新的火器,若是魯國願意協防,一切……就顯然能輕松許多了。
隻要給了奧斯曼帝國緩一口氣的機會,奧斯曼帝國就還有希望。
當得知易蔔拉欣帕夏的書信之中,魯國已經派出了援軍,蘇萊曼頓時長長地松了口氣。
當他向廷臣們宣布了這個消息,帕夏阿曼德卻是皺眉。
這帕夏有兩層意思,一種是總督,另一種便是宰相。
阿曼德作爲先蘇丹的宰相,一直對于現任的蘇丹是抱有懷疑态度的,他認爲,奧斯曼隻要集結大軍在伊斯坦布爾一線,依舊可以和佛朗機人一戰,而蘇丹居然跑去數千裏外請求援軍,這顯然是過于莽撞了,因爲佛朗機人是奧斯曼人的死敵,魯國人,難道就不是心腹大患嗎?
這極有可能是引狼入室,一旦出現了不可控的變數,就極點有可能葬送掉整個奧斯曼帝國。
他想了想,向蘇萊曼行了個禮,阿曼德道:“陛下,魯國人會派出多少軍隊?”
蘇萊曼沉聲道:“會有兩萬,易蔔拉欣帕夏在書信中說,這是魯國的精銳,由其國王親自帶領。”
阿曼德闆着臉,露出了不悅之色,道:“可是陛下有沒有想過,當這些人進入了王城,我們根本就無法制服他們。”
“對于這一點,我早就有準備。”蘇萊曼看着這個曆來和自己唱反調的臣子,也顯露出了一些不悅,不過他還是耐着性子道:“他們的補給有數千裏遠,一旦到了這裏,就需要得到我們的補給,沒有我們的資助,他們根本無法作戰,何況我們有足夠的軍隊監督他們,等到對方的國王到了伊斯坦布爾,我便會在宮廷中設立宴會,請他入宮,盡力使他和他的軍隊分開,我會寸步不離地在他的左右,我的寝宮衛士,也會寸步不移,足以使他不敢有什麽非分之想。”
蘇萊曼眯着眼睛,眼眸裏露出了狡詐之色,接着道:“甚至在我們擊潰了佛朗機人之後,我們完全可以将這支軍隊留在這裏,或者拘禁他們的國王,當然,現在一切都無法預測,隻要我們做好完全的準備,就不必有太多的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