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人一被排斥,就難免要抱團,新晉的觀政們自然也是走到了一團,漸漸關系變得極好起來,張宏民在從前是不和他們打交道,可現在,居然也和他們熟識了。
大家聚在一齊,自然而然的,少不得要七嘴八舌幾句了。
“這些老古董,自持着是八股出身的,以爲自己了不得,眼高于頂,殊不知,首輔大學士王公,對律學和商學也是極力推崇的。”
“他們有什麽好高傲的,他們是官,我們不也是官?理他們作甚,呵…”
“他們說我們是新政的走狗,這是妒忌吧。”
在士林之中,這些人可謂飽受譏諷,尤其是那些大儒和名士,更是對這些新晉的進士、舉人,抱有深深的敵意。
沒錯,對于張宏民這些人來說,他們本就是新政的受益者,雖然他們其中有許多人,其實當初也是反對新政的。可是誰也無法否認,正是因爲新政,他們才有了現今這個官身。
正因爲如此,在士林之中,他們反而成了過街老鼠。
畢竟,他們能成爲官,他們考的,可是商學,商學是什麽,不就是賤學嗎?
這種痛罵,幾乎每一個人都可以感受到。
一開始,大家心裏的确是帶着幾分羞愧的,對啊,大家都是聖人門生,而今考了個新制的舉人和進士,被人痛罵,确實覺得無地自容。
可是當時間久了,有人也不禁生出了反唇相譏的心思。
憑什麽我們就低人一等呢?不都是做官的。你們是什麽東西,你們天天反新政,反這個,反那個,不過是你們妒忌罷了,考八股有什麽好,不就是會之乎者也嘛,百無一用是書生,說的就是你們。
人的心态,其實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開始産生了變化。
他們是靠着新政得來的官身,自然而然,也就在不易察覺之中,心裏開始對于原有的那些反新政的人,心裏生出了抵觸,在他們心裏,這些人除了裝逼之外,一無是處。
即便是張宏民,也是如此,從前他和那些朋友們,愉快地嘲諷商賈,戲說新政,可現在,他竟開始有了不同的想法。
在逐漸的加深了解後,他發現,其實商學沒什麽不好,律學也沒什麽不好,那些反新政的人,似乎也隻是爲了反對而反對,這種行爲,簡直就是荒謬,難道就因爲讀了商學,就不是聖人的門生麽?呵……這考秀才,卻也是需要四書五經的。
這種沖突和矛盾,漸漸開始變得劇烈起來。
反新政的讀書人,居然也開始發現,自己原來的夥伴越來越少了,有的人,是如張宏民一樣,中了舉人,自然也就道不同不相爲謀了。可有的人,卻是因爲人家也參加了新制的科舉,這時候,顯出了沉默,即便沒有考上,若是出來叫罵,被人揭出自己也參與了考試,豈不是被人笑話?
參與考試的人,足有二十餘萬,這真正有骨氣的人,畢竟是少數的,而高中的三萬多進士和舉人們,一開始被這些人追着痛罵,等到他們醒悟到,自己如今已經是官了,你們這些人,算是什麽東西,我憑什麽就挨你們的罵?于是驟然之間,這些人開始反擊了。
即便如當初羞愧的張宏民,一邊在戶部觀政,一面也開始倡導起了新政來。
一方面,是因爲他很清楚,自己就是新政的受益者,假如新政完了,若是恢複了舊制,自己這個官身,豈不是更成了笑柄?自己所學的,不也完全成了笑話?自己還有什麽前途可言?他終于認知到,隻要新政還在推行,自己才能算是真正的官,自己才有前途。
而另一方面,也是因爲數月來的用功苦讀,他從商學之中,學到了一些經濟之道,這些知識,已經埋在了自己的心底,雖然有時他不願意承認,可事實上,他确實已經對商學有所改觀了。
若是不進行反擊,那麽自己所學的商學,就成了他一輩子的恥辱,如果新政無法推行,他現在所得到的一切,就什麽都不是。
于是,在排斥中,大量的舉人和進士已經開始抱團了,他們開始進行理論的建設和研究,開始充實新政的,一些報紙上,已經可以看到許多舉人和進士們開始撰文,将反對新政的讀書人,笑作是不谙世事的腐儒。
人多力量大啊。
以往的時候,完全是靠内閣和宮裏在撐着,沒幾個讀書人敢跳出來支持新政。
可現在,這三萬多人,顯然已經成了新政的堅定支持者,他們瘋了一樣,對各種反對者進行辯論,笑罵。
最重要的是,各個部堂,翰林院、都察院,風氣已經開始悄然地發生了改變,他們雖然位卑職淺,可是人數不少,部堂裏若是有人對新政陽奉陰違,他們毫不猶豫地揭發出來,甚至有人直接和上官對着幹。
因爲他們知道,内閣會毫不猶豫地支持他們。
與此同時,朝廷在這時,又頒布了三年之後的科舉,這時候,看到了不少人在這場改制中受益,不少之前堅持不再科考的讀書人也漸漸冷靜下來,甚至不少人對科考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而且這一次沒有中試的讀書人,既然開始了第一次,那又怎麽放棄三年後的又一次機會。
于是,大量的讀書人開始購置書籍,準備讀書,預備三年之後的科舉。
商學和律學的書籍,幾乎一經出現,立即脫銷,還有中試的考試卷子,也瘋狂地印刷,許多人都在等待下一次的機會。
對于普通的讀書人來說,雖然這一次沒有高中,可是眼下的新制科舉裏,高中的機會實在太大了,比起從前,要輕易十倍,所以學習的熱情十分高漲,商學在不經意之間,已成了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