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倒是順利,沒有耽擱太多時間,便到了分社。隻是剛剛落腳,二人卻是被外頭的情況吓了一跳,隻見這裏早被不少侍衛給圍了起來。
一見二人從車上下來,便有人急匆匆地折身進去通報了,過不多時,一身便服的葉春秋便從裏頭徐徐而出。
葉春秋依舊是老樣子,精神奕奕的,見了張晉和陳蓉,便笑罵道:“讓我好等,兩位兄台可真能耽擱。”
張晉驚得眼睛都瞪大了。
見鬼了這是!
他和陳蓉,之前可沒說會來,事先也沒通報,甚至他們從決定來這也是臨時臨急的,他怎麽說好等?而且,就算是來了,又怎麽知道自己二人會來分社?
心裏雖是滿帶一問,張晉還是忙上前,嚅嗫着想要行禮,葉春秋卻是笑着道:“我看張兄的眼睛,就曉得他想做什麽,快來,有你愛吃的紅燒鲈魚,是親自請來的甯波大廚,都是家鄉的風味,酒呢,當然是好酒。”
張晉這下子倒也笑了,本性便也露了出來,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一拳捶在葉春秋的肩窩上,想說一句,這才像話。隻是手微微擡起,終究還是忍住了,倒是沒有堅持繼續給葉春秋行禮,則是讪讪然地跟在葉春秋的後頭進去。
在這太白詩社的分社的小廳裏,顯然葉春秋喧賓奪主,已經安排妥當了,隻見一桌酒菜熱騰騰地正冒着熱氣,這裏很簡陋,菜卻是當初三人在酒樓裏吃慣的菜式。
陳蓉終于忍不住問出了心裏的話,道:“春秋怎會知道我們會來青龍?”
葉春秋一笑,道:“這個還不容易,在這個世界啊,對于錦衣衛和魯王衛,是沒有秘密的。”
這随口一說的話,卻令張晉和陳蓉心裏發寒,意思是你這家夥什麽都知道?
呃……太可怕了。
葉春秋見他們的表情,卻是勾唇而笑道:“吓唬你們的,是陛下下了密旨來,快馬送到我手上。我掐指一算,你們應當今天就會到了,可若是大張旗鼓去車站裏接,就不免太招搖了,後來想一想,你們冒冒失失的來,肯定沒地落腳的,十有八九,就是到詩社這裏來了,我便索性清早就來這守株待兔了,說起來,咱們幾個朋友,真是好久不曾聚過了,真是往事曆曆在目啊,咱們啊,現在都各有了妻室,各自有了各自的事,能在一起,實在不易,所以我借故躲了懶,這兩日什麽都不管了,專門招待張兄和陳兄,君子之交淡如水,若是請你們去吃什麽山珍海味,倒是玷污了兩位兄台,索性請了甯波的師傅,做一些家鄉的家常小菜,好了,說了這麽多,口幹,先喝一口酒。”
張晉是最口沒遮攔的,一開始還想着,自己得忍着,莫要被‘太祖皇帝’打一頓趕出去,現在看葉春秋如此自然,這心思也終于放下了,忍不住道:“哪裏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帶我們去吃山珍海味是玷污了我們,分明就是你小氣,拿這家常小菜來搪塞。”
陳蓉頓時呵呵一笑,道:“春秋,莫聽他胡說。”
葉春秋哂然一笑,舉杯先幹爲敬,道:“且不說這個,而今,我倒是要恭喜二位兄台。”
張晉道:“喜從何來?”
葉春秋意有所指地道:“二位兄弟即将入仕,一展抱負,這難道不是喜嗎?”
這事情看起來倒是如此,可是陳蓉心裏卻還是有些不太有底的,他自飲自酌一杯,便道:“話雖如此,不過……隻怕……未必能如願。”
葉春秋搖頭道:“不,這一次,是兩位兄台真正要大展宏圖了,你們依舊還不知道這詩社的重要啊,而今陛下的密旨,我已看了,看來新政已經到了最關鍵之處,陛下現在急需去砸破從前的舊貴,可拿什麽砸呢,陛下既然從善如流,當真有意改一改這八股取士,那麽你們想想看,太白詩社裏,有多少人可以趁此機會步入官場?即便這些人的官職起初卑微,可架不住人多啊,我的設想裏,這一次科舉,隻怕要取士三萬人,三萬人啊,三萬人即将充塞進各州各縣,雖都是不入流的小官,可螞蟻多了,也是可以咬死大象的,若是再有人考中進士,入了翰林,到時詩社的生員,若是能有一萬多人高中,這就意味着什麽呢?這局就算是布下了,二位乃是詩社魁首,你們這些新官,反而成了衆矢之的。”
葉春秋頓了頓,又接着道:“那些靠着八股,金榜題名的文武百官,還有不少讀書人,他們未必敢罵天子,可是對你們這些新官的敵意,顯然是最重的,到時是少不得要口誅筆伐,甚至是氣勢洶洶的嘲諷臭罵,這些新官,心裏勢必要積攢怒氣的,那麽誰來反擊呢?靠一個兩個九品小官?不,到了那時,勢必要開始抱團了,而接下來……你們說,誰來做這個首領呢?”
“所以二位兄弟的職責,就是召集這些人,向上,随時協助陛下以及内閣首輔大學士王公,向下,則是團結新官。這是何其大的重擔,關乎到的,乃是新政的大局,所以你們的前途,指日可待,十年八年之後,即便是入閣,也未必沒有機會的。”
這葉春秋說得頭頭是道,陳蓉和張晉也不禁心潮澎湃。
張晉猶豫了一下,目光炯炯地看着葉春秋道:“我一個舉人,也有資格入閣?”
葉春秋倒是想了想,眼帶笑意地道:“陳兄的機會大一些。”
張晉頓時白了葉春秋一眼,哼了一聲,道:“你就是瞧我不起,不說這個了,說的氣悶,來喝酒,反正這酒花的是你的錢,我喝着解氣。”
幾杯酒下肚,一切拘泥早已丢去了九霄雲外,張晉紅光滿面起來,便道:“你認爲我不能入閣,我偏要入閣給你看看,我乃楚莊王是也,不鳴則已,一鳴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