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和陛下商談的結果達成的一直,他們便沒有太多的雜念,隻想好好爲陛下辦事,而現在他們所能做的,便是盡快前去魯國,拜谒二人的老朋友葉春秋,這一趟差使,其實并不難。
時間的确是緊迫的,次日一早,他們便很低調地出發了,因爲不想引來太多的矚目而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需要這趟而去,必然是保密的,便隻推說是前去魯國負責太白集銷售的事宜,所以一切從簡,在山海關出了關,接着便一路北上。
算起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去關外,這一路的風光,倒也令二人爲之稱奇。
在這裏,更有一條鐵路,直接修到了山海關,隻要出關,直接随着蜂擁的人群上車,隻需一兩個時辰,便可直抵青龍。
車廂裏的水晶窗外,無數的集鎮掠過,那繁華已是初露,而在車中,有大量是出關的移民,大多數人,都是第一次來,心裏早已被這蒸汽火車所震撼,一個個透着水晶窗,好奇地打量着車外的世界,那車廂的震動,還有巨大的轟鳴聲,在他們耳裏,反而并非是嘈雜之音,更多的,是一種新奇。
車廂裏很擠,因爲許多人是攜家帶口而來,所以都提着包袱,甚至是箱子,孩子們的哭鬧聲極大,可是車裏卻洋溢着不錯的氣氛。
一般的移民,都是村裏有親戚先出了關,在青龍站穩了腳跟之後,便呼朋喚友而來,因此不少人在來之前,雖然到處聽說青龍的好處,可有不少人,心裏多少還是帶着幾分彷徨,這其實可以理解的,所謂人離鄉賤,多數人,其實離開家鄉,是用了很大的勇氣的,因爲家鄉裏有宗族,有親朋好友,絕大多數人托庇在那宗族之下,無論過得好與壞,心裏總有一種依賴,而離開了家鄉,便真正的成了孤家寡人,此前聽到的種種美好,終究隻是耳聞,未必是真,所以來之前,則非要下大決心不可。
可真正來了這裏,見到這一路的繁華和光怪,心裏既有一種不可測的滋味,卻也多了一些興奮。
美好的生活,自登上了蒸汽火車開始,到火車停下,下了月台,便見這車站的鐵栅欄之外,無數攢動的人頭,彼此用各種的鄉音在吆喝着,見到了在青龍的親戚和朋友,頓時最後一點懸着的心放下,疾沖上去,用天南地北的腔調,各自訴說着什麽,緊接着,走出了月台,出了這裏,方才知道,原來自己來的是另一個世界,這個世界有太多太多自己并不懂的規矩,似乎連習俗也變得不太一樣。
陳蓉和張晉穿梭在人群中,揮汗如雨,這個時候,他們才後悔當初沒有先修一封書信給葉春秋,現在二人帶着使命匆匆忙忙而來,雖看到了很多往日沒有見識過的景物,卻是沒有太多的心思去觀賞,反而懊惱着自己接下來該如何做。
最後,他們隻好喚了一個路上的巡捕,指手畫腳地告訴他們,自己是來尋魯王殿下的,魯王宮哪裏走?
那巡捕則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二人,一臉的警惕和狐疑,一雙眼珠子亂轉,陳蓉還想說什麽,卻是被張晉扯一扯袖子,拉了開來。
“你傻呀,你若在關内,想去見陛下,你去問官差,紫禁城怎麽走?你覺得會怎樣?”張晉吹胡子瞪眼,一副看傻瓜一眼看着陳蓉。
陳蓉不禁苦笑道:“那麽,該如何?”
張晉便道:“還是先去書社吧,咱們在這裏有分社,讓他們想辦法遞條子帶話,總會有辦法的。”
“哎,這葉春秋現在是了不得了啊,如今是魯王殿下,一國的國君,現在回想當初,那時和我們玩鬧一起,還是小秀才呢,現在啊,真是了不得了啊。”
張晉一聲歎息,忍不住蹉跎起來,當初在一起吃酒吃魚,在七嘴八舌的議論着一齊辦詩社,可十年之後,如今連面都難以見到了。
陳蓉也是唏噓,突然感覺葉春秋距離他們太遙遠了,他看着這喧鬧的青龍,看着無數車水馬龍,看着數不盡的人群,還有人群中的巡捕,有無數的華貴車馬川流而過,這些……是葉春秋的子民?
想一想,真如夢幻一般。
“可無論如何,我們和他,會一直是朋友。”陳蓉苦笑一聲。
“雖然是朋友,可終究身份的差别太大了,若是從前,我們去見他,他還不乖乖給咱們準備好酒菜?他若是不準備妥當,我絕對要罵他的。可現在呢,圍在他身邊的人不知多少,人哪,遲早會變的,倒不是春秋本性壞了,這是環境使然,總而言之,你我得記着自己的身份才是,咱們現在是百姓,他是君王,哈哈,見了得行大禮呢。”
張晉有點兒憤世嫉俗,其實也是怕陳蓉書呆子性格,别到時候惹來什麽不喜,他接着道:“相傳有一個故事,本朝太祖不是……咳咳……乞兒出身嗎?後來他做了天子,那些鄉下的親戚來尋他,一個說打小我便曉得陛下有龍虎氣,口裏稱臣,行了大禮,太祖皇帝聽了,極爲高興,便給了他許多賞賜。可第二個親朋來尋他呢,見了那太祖皇帝,就立即一拳頭捶過去了,口裏還說着,朱重八,還記得當初咱們在河裏捉鼈嗎?太祖皇帝頓時就怒了,氣呼呼命人将這人趕走,還打了一頓狠的。哎……曉得了吧,春秋……就是那……那個……”
陳蓉忍不住皺眉道:“這什麽故事,一聽便是捏造的,真是聞所未聞。”
“反正道理是這個道理。”張晉很世故地笑了笑道:“葉春秋不是當初的葉春秋,我張舉人哪,也不再是當初那個傻乎乎的張舉人了,做人啊,還是得圓滑,否則,要惹人讨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