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是掌握了内宮以及廠衛的谷大用,一個就是内閣首輔大學士。
至于其他人,已經顯得不足道哉了,此前的許多位高異心者,都這次平叛上,被清除了個幹淨。
而葉春秋出關,就使自己的地位變得超然起來,因爲遠離了大明的廟堂,便再無人對他生出猜忌和疑心,而他雖遠在青龍,可這内閣大學士王華乃是葉春秋的嶽父,雙方肯定會有消息傳遞,内宮這邊,又有與他暗通的谷大用,這也就是說,葉春秋雖是遠離了廟堂,卻依舊可以随時到底掌控大明的朝局,甚至到了必要的時候,進行某種程度的幹涉。
這樣做,當然是爲了宮中着想,同時,對于葉春秋也有巨大的好處,因爲關内一旦動蕩,對關外未必是好事。
說到面對這朝中的巨大權柄的誘惑,葉春秋能斬釘截鐵地拒絕的這點上,谷大用就忍不住佩服起葉春秋的手段高明,這并不是什麽人都能這樣選擇,可葉春秋的高明在于,他比誰都能看得清,若是一直留在京師,必定被無數人猜忌,可抽身出去,有何曾沒有大前景。
二人閑聊了一會,看時候不早了,葉春秋便也就得動手進宮了。
其實他的心裏頗爲奇怪,爲何陛下專門請人讓自己來參加朝會?
等他和谷大用到了午門的時候,百官們已經入朝了,葉春秋才加快腳步往太和殿而去。
進宮的時候,他依舊攜劍在手,這是朱厚照曾給他的特權,可即便如此,葉春秋到了太和殿的時候,總會将劍解下,除非特殊情況之外。
隻是葉春秋要動手解劍的時候,門口的宦官卻是道:“殿下,陛下特意吩咐過,殿下還是攜劍入朝爲好。陛下以爲,殿下攜劍入朝,能令他心安一些。”
這個說法……不禁令葉春秋啞然失笑,倒也沒有反對,有些時候太扭捏了,反而就太作了。
于是他便跨入殿中,隻見朱載垚已高高地坐在金銮殿上,而百官也已就位。
葉春秋先是舉目掃視了一眼文武百官,許多人都目光複雜地看着葉春秋,有不少人,顯出了特有的謹慎。
而今朝廷的風氣已經變了,自從叛亂發生之後,廠衛到處在捉拿亂黨,想當初,在這京師之中,巴結楊一清的人爲數不少,至于什麽同僚、同窗、同鄉的關系就更複雜了,誰身邊沒有幾個參與了叛亂的亂黨來着?
正因爲如此,在這緊迫的氣氛之下,想起那往日的那點沾親帶故,若說大家不怕,那是騙人的,在這高壓之下,無論抱着什麽想法的人,現在都懷着謹慎之心,怕就怕一個不小心,就被牽涉了進去,更可怕的是,這牽涉的不但隻是故人……
涉及到争奪皇位的,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案啊!
而今已經徹底撕破了臉,再無可能有溫情可言,那诏獄裏,已不知多少人慘死,不,若是死了,倒還幹淨,偏生卻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縱然士林那兒,多懷不滿,可是那兒又何嘗不是人人自危呢?
要知道,楊一清可是特意帶着一箱箱的‘民意’要求太子退位,讓那叛賊朱厚熜登上帝位的。
葉春秋看着這些畏畏縮縮的百官,面上沒有表情,走到了殿中,行禮道:“臣葉春秋,見過陛下。”
朱載垚顯得神采飛揚,從禦椅上站起,背着手道:“來,給亞父賜坐。”
那侍候在旁的小太監很快就将座椅搬了來,葉春秋倒也不客氣,大喇喇地坐下。
此時,朱載垚才提高聲音道:“今次朕召諸卿要議的隻有一件事,此事,朕早就有所交代,曾說過朝廷有功要賞,有過要罰,這一次亞父對朝廷,對朕,都有着天大的功勞,若沒有亞父,朕早已死于亂賊之手,豈有今日,朕而今克繼大統,心懷感恩之心,已命内閣拟定出一個恩賞的章程,可是這章程哪,朕看了看,不好!”
他搖頭,皺眉的樣子,接着道:“立了什麽功勞,就給予什麽賞賜,這是規矩,總不能因爲亞父位極人臣,就不該賜,不該賞了,朕甚爲不滿意,所以有些話,還是覺得将大家招來,好生和你們議一議爲好。”
聽朱載垚這說話的口氣,倒真有幾分居于高位者的氣勢,隻是……
葉春秋這個侍候也終于明白朱載垚爲何要讓自己入朝了,原來竟是爲了這論功行賞的事。
當日朱載垚确實提過賞賜的事,而葉春秋呢,其實也并不是太在乎,所以也早忘了這事,倒是内閣那兒拟定出了章程,報入了宮裏,可是朱載垚對這件事卻是不同他人的在乎,他看了之後,确實很不滿。
這其實可以理解的,内閣的首輔大學士王華乃是葉春秋的泰山呢,可這事兒是他定的,他得避嫌啊,總不能給太多的賞賜,招人話柄吧。
朱載垚看了所有人一眼,接着道:“好吧,今日就議這個,諸公,可有什麽想法?王師傅,你先來說。”
王華出班,不免感到有些爲難,我是葉春秋的嶽父,又是内閣大學士,能怎麽說?
他沉吟了片刻,道:“陛下對内閣的章程不滿意,這是老臣的疏失,不過老臣以爲,魯王殿下深受皇恩,勤王本是應有之義,而今他已是貴爲親王,實在不宜重賞了。”
朱載垚抿着嘴,久久沒有說話,卻是看向别處,須臾才道:“愛卿們都是這樣想的嗎?”
隻是,百官默然。
其實近來的一些廷議,百官都不敢出聲,其原因估計隻有一個,就是怕槍打出頭鳥。
朱載垚倒是很滿意大家的安靜,便笑道:“哎,其實王師傅說的也沒有錯,可是啊……這一句貴爲親王,不宜重賞,朕還是不認同,亞父乃朕的義父,不立功勞,朕尚且要給他恩賞,怎的現在立了功勞,大家反而忌諱了!”